“婳伊……婳伊……這陣時日，我好痛苦……好想你……”

赤紅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強撐在外頭的脆殼那樣薄，似乎隻要一伸指便能觸碎。

她挨在她懷中，為了緊擁她，不惜碾碎了自己所有的殼，徒留一片狼藉、一片淩亂。

“我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睡不着……我怎麼也無法休息，不知道該怎麼休息……”

她浸在淚水中的溫柔濕漉漉的：“那先好好休息吧，紅霄。我回來了。”

“我不敢……婳伊……”赤紅霄的聲音弱如蚊吟，“我怕醒了，夢就沒了，你也沒了……”

“這回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你夢裡夢見的我有這麼真？你夢裡夢見的我會唱歌嗎？要不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了。”

她非常想從容沉穩地強大起來，來安慰脆弱的她。

可安撫的話還沒說幾句，口中的調子還沒哼起來，身體的不适便帶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讓她的身子如駭浪中的紙船般顫抖起來。

“你病了，婳伊。”

赤紅霄好容易從自己的神傷中抽出神來，她對外喊着：“青吟！青吟！”

外頭沒回音，沈婳伊軟聲說道：“青吟去通知旁人了，不是嗎？我沒事的紅霄，我已經好多了。我現在也好累，隻要休息一下就好了，跟你一起休息就好了。”

“婳伊……”

赤紅霄被她說動，打算合眼休息的同時，雙手緊抱她的力度卻更大了，生怕她從懷裡溜走似的。

“紅霄，你抱松些，我要喘不過氣了。抱松點，松手！”

沈婳伊幾乎要用上下傳命令的語氣，但也隻能讓赤紅霄稍稍放松了些。

她睡下了，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穩，因為她的手臂始終在使力氣，始終在抓着她。她被她抱得難受，想睡已是不可能了，隻能倚在床邊輕撫她的眉眼。

離别相散的這幾個月，赤紅霄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

她許是知道今天就能見她，因此特地收拾了一回，身上的衣裳雖是幹淨整潔的，但往常梳得闆正的發髻今日卻梳偏了，在腦後帶出了不少碎發。

她的眼睫上還殘留着未幹的淚。沈婳伊想伸手給她拭淨時，在她睫毛的陰影下頭發現了一片烏青。

她卻如她所說，好幾日都未曾睡好了。她這幾日到底是怎麼睡的？多久沒睡了？她想問的話此刻都沒有答案。

沈婳伊内心一片酸楚的同時，幾乎抱有了歉意。同樣是憔悴，她的憔悴是因為生病，而她的憔悴全是因為思念。

分離之前，赤紅霄對着她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她雖然覺得黏膩，但心裡豈會不懂她的不安、她的在乎、她的情意？

她對她的深情遠比她給予得多，多到沈婳伊幾乎覺得愧疚。因為她翻找遍了自己的内裡，才發現自己心裡根本沒有同樣多的愛可以對等地給她。

她愛她嗎？她愛她三分她卻給她十分。若真是相愛，她怎舍得一直同她做這不對等的交易，還毫無愧意。

“紅霄……”她很想說什麼，但終究不知該如何說。

就算她掏出的愛意對比起她隻有三分，但三分與她來說也已是全部。

也許，她的心裡遠比她所想的要自私自利，她這輩子所有的心力，向來隻放三分在情愛上，再多一分都沒有。

無以回饋，所以總該愧疚。但就算愧疚，她也照舊選擇同她做這不公平的交易。因為她夠貪心，因為她知道赤紅霄足夠需要她。

“就當是我欠你的吧，紅霄。我一早便說了我是壞女人，我貪心不足，隻恨不能要你的全部。要了，就不打算還。”

她輕輕地低吟出自己内心的貪妄，抱着她一時無話。

赤紅霄在她懷中睡了許久，睡到陸青吟都回來了，替她們準備好了藥和吃食，赤紅霄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困倦之态雖然分毫未減，但精神勁兒明顯好了許多，有足夠的精力處理旁事了。她把床讓給了沈婳伊休息，又見陸青吟已經回來，對她詢問了幾句。

陸青吟回答得利索簡短：“張副将他們的事已經談完了，打算明日就動身回大梁。他讓我們明日巳時去開元港口直接尋他們。”

“明白了。你奔忙了半天，先下去休息吧。我已經好多了，今晚有我守着婳伊。”

“是，您和夫人多注意休息，弟子告退。”

陸青吟并不是個好多說閑話的人，簡單打了招呼後便離去了。

沈婳伊從被中伸出手拉住了赤紅霄：“那位張副将是誰？”

“他叫張合，當年我在萬老将軍軍營裡時同他切磋過一次，打了幾次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