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守在她床頭解釋着：

“蕭國前陣子聽聞大梁海關嚴禁，就又開始服軟，在西海府對大梁擺了鴻門宴，說要好生招待大梁使臣，談之後兩國休戰、在渡海口經商的問題。

除了文臣，武将他們請的是萬乾青将軍。萬乾青将軍當然不肯親自來，就派了張副将來替他。”

“他們本就有意來蕭國，我不過是蹭他們的船，方便在海禁後來蕭國找你。蹭他們的船不容易……”

赤紅霄幽幽歎下了一口氣：

“我什麼法子都用了，婳伊，什麼好聽話也說了。為了哄那張副将高興，我都直接拜他作幹爹了，這陣子我都不知道喊了他多少聲爹，來為自己換去蕭國的機會。”

“辛苦你了，紅霄。想來你這陣子憋屈了許久……”

“我沒什麼好憋屈的，婳伊。隻要能找到你，這點事對我算不了什麼，認爹也算不了什麼。我赤紅霄無父無母，爹娘這個稱謂在我這兒什麼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句空話……”

“紅霄，你無事就好，你在就好。我也好累，我累了許久了，讓我先休息會兒……”

沈婳伊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與警惕，把臉枕在她的手心上，安穩睡去。赤紅霄的神智清醒了些許，她心裡也藏了許多話想問她。

她想問她是如何被人綁去蕭國的，綁去蕭國後她經曆了什麼，可曾受了委屈，她同西海王府究竟有什麼關系。

問題太多，就連問都得問上半天。但眼下她已經睡了，再重要的問題也沒有讓她安睡重要，也沒有比她安好重要。

至少她活着，她好好活着，沒有缺胳膊少腿，沒有一身傷痛。

她當初所許的佑她平安、佑她們相見的願望已經安穩實現了，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喜悅？

赤紅霄挨在她身邊，心中動容到熱淚再次盈了眼眶。

天色要暗了，眼前的她在她的淚水中模糊了。不行，不能看不見她，不能碰不到她。

婳伊……婳伊……

她對她所有的愛意，都藏在她的名字裡。她雖在她面前安然無恙，但終究還是遭了罪，還在秋末轉冬時受了涼，她也一樣憔悴了。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赤紅霄在一片溫熱的抽痛中忍不住抱住了她，這回她不再如方才把搬自顧自用力，而是極盡了溫柔，怕弄疼她、弄醒她。

“婳伊……婳伊……”

是我的錯，是我當初掉以輕心，怪我當初那般輕易離開了你。赤紅霄藏在心裡的話凝在呢喃中難以言盡。

明明離别時就早有預感，明明離别時她的心就惴惴不安，為何當初沒有相信自己的直覺，就那樣放了手？

還不如當初鬧脾氣同她一起走了，至少還能福禍與共，至少能讓她少幾分擔心，在變故前能讓她少幾分恐懼。

終究還是她不好。

赤紅霄想七想八，自己都不知何時想累了，跟她躺在一處睡了過去。似乎隻有尋到她了，她才知道怎麼算是對自己好，與自己休息。

兩人松了多日來緊繃的心弦，身體的疲憊在相偎之後，随着一晚安睡消散了大半。還是第二日陸青吟拍門喊她們，她們才迷糊着醒來。

昨夜的陸青吟并沒有休息，她知曉她們疲累，索性在房外替她們守了一夜，以防在異國突遇什麼變故。

沈婳伊對着一臉倦容的陸青吟歉意剛起，陸青吟就啟口摁消了她的歉意：

“沒事的夫人，我不過隻有一晚沒睡好，防不了什麼事。掌門和我不一樣，夫人若不在，她可是每晚都睡不好，與之相比，我這都算是輕的……”

“夫人是掌門的心魄。夫人一旦丢了，掌門的魂兒就跟着一并沒了，成天都失魂落魄的……”

她畢竟是赤紅霄門下的弟子，一開口自然也要為自家掌門說話。同樣是為自己人說話，但陸青吟的話可比秋實的順耳得多。沈婳伊在觸動之中低頭無話。

兩人稍作等頓之後，便動身前往就近的開元渡口。沈婳伊在蕭國久了，養成了掩面出門的習慣。

她随着赤紅霄尋到了回去的船隻時，才發現那船隻規模甚大。

沈婳伊問她道：“張副将此回帶了多少人來蕭國？”

“并沒多少人。這并非戰船，會開這樣大的船來也許是為了揚大梁的國威……”

赤紅霄正想對此多解釋上幾句，近處就傳來了一陣極是洪亮有力的聲音。那聲音裡似乎帶着昂揚的笑，聞聲就可知來人臉上的喜色：

“小霄！小霄！”

赤紅霄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沈婳伊一瞧她的神色，便從那呦呵中判定了，來人八成就是她這陣子認的幹爹——張合張副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