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心滿眼隻想哄下她:“紅霄,你不在的時候,我一個人好害怕。今後你不要再随便走了……”
“我再也不走了,今後說什麼也不走了,不管發生多大的事,我都不走……”赤紅霄濕紅了眼眶,久久不舍得撒手。
沈婳伊感受着她的不安與依戀,自己的心裡卻在打鼓。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沒把有關于林氏的話說全,為什麼會潛意識選擇隐瞞。
也許一是因為林氏在她這兒等同于不詳,二是她覺得說了無用。就算她說了,赤紅霄也無法阻攔這一切,過早得知了,反而隻能徒增赤紅霄的恐慌。
他們要做謀反的事,她們單槍匹馬如何能攔得住?
她自己心裡都沒底的事,也不忍說出來吓唬她。真若吓着了赤紅霄,她完全無法安撫她。
沈婳伊雖說服了自己,但心裡多少仍有些擅自隐瞞的愧意。隻是她心裡的這點愧疚在之後很快便煙消雲散了。不僅煙消雲散了,沈婳伊還愈發為此慶幸起來。
還好她什麼都沒有說。不然她根本攔不住赤紅霄,她現在就已經攔不住她了……
在回大梁的這一個多月來,沈婳伊每日都陷在混沌裡。艙室内的陳設是一成不變的,外頭的海景是乏味單調的,所有的一切都沒變。
這樣的日子一旦久了,人隻會下意識恍惚起來。數不清時日的變幻,時日忽長又忽短,反複不定。
也許自上回她被人久關在艙室後,她就對海上漂泊的日子心生了彷徨與恐懼。之前他們用繩索綁住她,如今繩索不見了,變成了赤紅霄。
沈婳伊發愣地盯着橫在頭頂上的船闆,乏味單一的色澤,上了漆後有層天光所鍍的亮面,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亮放大了。
沉悶從頂上如鐘罩般罩下來,罩出了她們這間艙室。她處在最中央,所有的微小的動靜都在罩裡變得響亮,就如她們的喘息聲。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了?她有些麻木了。
“紅霄,我好累……你别再纏着我了……”沈婳伊像求饒似的,語帶虛弱地說出了自己的疲累。
“婳伊,隻有你在我才能安心……”赤紅霄依偎着她不舍離開。
返程的路途漫長而枯燥,她們手上又暫時沒有旁事要做,隻能用纏綿去填補空白。
房事翻來覆去久了總會疲累,而赤紅霄就算是疲累了,也照樣要向她渴求親近與擁吻。
她對此索要得越來越多,直到沈婳伊開始疲累、開始虛弱。她無法推拒她、無法抗拒她。
赤紅霄原來能是個無底洞,自以往她便貪心,如今被這變故一吓,她更成了驚弓之鳥。
她心裡那由驚懼啃噬擴大的空洞,大到她已經填不住了。等沈婳伊察覺到時,一切早已遲了。
她已被罩在了其中,無處可躲。最令她害怕與恐懼的還不是她無處可躲,而是她發覺自己根本不想躲。
她心裡對她的愧意,對她的愛意,這些情與愛催生出了縱容與無畏,她不想躲、不會躲。哪怕她的心神瀕臨在虛弱崩潰的邊緣。
“婳伊,你不要走。我再不會放你走了,我再也不想撒開這雙手了……”
沈婳伊一開始還會說些話來安撫她,直到後頭疲累到再也說不出來。說什麼都無用,說什麼都不能消弭赤紅霄的恐懼。
赤紅霄感受着她的喘息,唇瓣不斷遊走在她的脖頸與肩膀上,喃喃自語着自己的心事:
“婳伊,我好怕……自從你不見之後,我每一天都好怕。我預想了所有最壞的結果,惟獨不敢想你死了。我每天都盯着海面看,恨不得蕭國能在海上被我盯出來。”
“我好想知道你的消息……哪怕是壞消息……壞消息至少能讓我得知你在那兒,至少能不讓我迷茫無措。
我無時不刻不在求,無時不刻不在求你活着。哪怕你遇到了最壞的事情,我也希望那些歹人能讓你活着,至少能讓我見到你……”
“我不敢想……如果你不在了,我要怎麼活下去……我每天都在盼你活着,不知道自己是醒了還是睡了。睡了我也見不到你,我隻能拼命地求……拼命地求……”
“我求到老天可能都聽膩了,老天一向無情,老天不可能一直都給我好運的。我已經把你弄丢了兩回了,下回也許就再沒這樣的運氣了。
我不能再丢一回了,我經不起再失去你一回了……你不要走,婳伊……”
她近在她的眼前、近在她的身側,可赤紅霄卻仿佛看不見她似的,隻在說着自己的恐慌和焦慮。
她分明存在着,她為何看不見她。沈婳伊陷入無邊的恐懼中,她發覺自己不論怎麼說怎麼做,赤紅霄都已經再無法看見她了。
她聽不見她說話,也看不見她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