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監管局的人。”
“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嗎?”
……
楚風眠的身體驟然僵住,過了好幾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弧度。
——又是這樣。
記憶中每次争執,總是顧席實先低頭。
那雙慣常冷峻的眼睛會微微垂下,帶着幾分示弱的意味,讓人再大的火氣都發不出來。
“顧甜甜”這個稱呼,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指尖無意識地攥緊風衣布料,又在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親昵時猛地松開。
楚風眠清楚地明白自己此時該表現的是憤怒與失望,而不是親親蜜蜜,于是故作兇狠地推了推顧席實的肩膀,耳尖卻不受控制地發燙:“出去說。”
轉身時正好撞上陰影裡向溫促狹的目光。
對方誇張地做了個口型:“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楚風眠一把拽住顧席實的手腕就往門外走,背對着向溫做了個斬釘截鐵的驅趕手勢。
酒吧外,霓虹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暴雨仍在下,密集的雨點砸在積水裡,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
楚風眠雙臂交疊倚在牆邊,冰冷的牆面透過單薄衣料傳來絲絲涼意。
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将腦海中的複雜情緒盡數驅散。
“為什麼?”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為什麼要用假身份接近我?”
顧席實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燈光下投出一道陰影。
此刻他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着頭,修長的手指貼在身後,一動不動。
“我擔心你知道後,不敢讓我靠近……監管局執行部的人不适合和普通人組建一個家庭,總是會有突如其來的意外。”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我和你的戀人關系并未公開,沒有人知道你長什麼樣,不會有異端發現你的。”
楚風眠閉了閉眼。
啧,又是這樣。處處遷就,事事周全,這段感情完美得挑不出錯——除了最初那個隐瞞身份的謊言。
不過也是,要是早知道他是監管局的人,自己怎麼可能放任這段關系發展?
——畢竟“普通路人”的人設不允許。
楚風眠突然想起什麼,擡手調出考試系統界面。
“73分”的紅色數字刺得他眼角一跳。
“……等一下,為什麼現在突然坦白?”他突然想起跨江大橋上,那個監管局隊長反常的退讓。
原來那家夥一開始的處處防守,不過是顧忌他可能是下屬的戀人?
想到這,楚風眠心裡一沉,決定确認最後一個問題:“所以最近你的态度……是在懷疑我是什麼危險分子?”
尾音不受控制地發顫,像繃到極緻的弦。
顧席實的喉結劇烈滾動——這個破綻被楚風眠精準捕獲。
果然如此。
他猜得一點兒沒錯。
刹那間,憤怒如洶湧潮水,“轟”地一下湧上心頭,幾乎将他整個人淹沒。
可這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他便又像洩了氣的皮球。
在這段感情裡,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隐瞞了至關重要的身份問題。
他原本的打算,是讓本體以普通人的身份,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地生活,而另一面,自己披上黑袍人的馬甲,去幫其餘考生們解決各種難題。隻要這兩個身份之間不産生絲毫關聯,考試系統就不會觸發警告——這也算是鑽了規則的空子。
然而,顧席實是監管局執行部的人,他的敏銳程度絕對超乎常人,極有可能會察覺到他身份的異樣。
這一次能僥幸隐瞞過去,可下次呢?再下下次呢?
想到這,楚風眠清楚地意識到,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已經是個錯誤。
楚風眠思緒翻湧,眼裡閃過一絲動搖。
但在看到那個刺眼的考試分數後,他最終還是緩緩擡起頭,目光直直地凝視着顧席實那張逐漸變了表情的臉,一字一句,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般說道:
“顧席實,我們……”
*
“嗒。”
玻璃杯底與茶幾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恢複自身相貌的向溫将冒着熱氣的水杯推到楚風眠面前,順勢窩進旁邊的單人沙發。他耳側的小辮随着動作晃了晃,眼角那顆淚痣在笑意中顯得格外生動。
“所以……你家那位就硬是裝聾作啞?”向溫挑眉,好笑道:“拽着你在酒吧門口一動不動,當雕塑?”
楚風眠太陽穴突突直跳。
一小時前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他剛說完分手,顧席實那張冷臉就瞬間繃得更緊。那家夥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指節都泛了白,卻硬是一聲不吭,活像根釘在雨裡的電線杆,不管楚風眠怎麼拉扯,都沒法挪動半分。
“啧。”楚風眠仰頭灌完熱水,把空杯重重擱回桌面,歎道:“怪我,就不該教他耍無賴這招。”
“所以現在是冷戰狀态?”
楚風眠:“我已經提分手了。”
他瞥了眼已經回升到“80分”的考試界面,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原來系統早就在用這種方式警告他——從他和顧席實确定關系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