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眠跟着向溫在幽深曲折的隧道中穿行,腳步聲在濕冷的岩壁間回蕩。
出乎意料的是,沿途遇到的深海教徒寥寥無幾,且大多神情呆滞,目光渙散。
他們瞥見向溫頂着程輝的臉,竟連盤問都省了,任由兩人在據點内遊蕩。
洞穴結構複雜如蟻穴,狹窄的甬道縱橫交錯,稍有不慎便會迷失方向。而最深處,是一片漆黑的地下湖,水面泛着詭異的墨綠色微光,仿佛沉澱了無數不可名狀的污穢。
湖畔人影漸密,這裡的教徒顯然比外圍的機敏許多——甚至有幾個投來狐疑的目光,壓低聲音問向溫:“您不是剛去了楊主教那兒?”
向溫面不改色地搪塞過去,全程未提及身後的楚風眠。
衆人識趣地噤聲,唯獨角落裡一道身影死死盯着楚風眠,眼神閃爍,像是認出了什麼,卻又不敢确信。
向溫并未在這片地下湖四周停留太久,很快帶着楚風眠拐進右上方的隧道,步伐逐漸加快。
楚風眠察覺出異樣:“你在找什麼?”
“一開始,我并不确定東海市的綁架案是深海教會所為。”向溫的聲音壓得極低,“但同一時間,我的一批貨被人截了,阿康也在那天失蹤,所以我做了兩手準備。”
隧道盡頭,豁然開朗——整座洞穴堆滿了熱武器,槍械彈/藥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屬光澤。
楚風眠眉梢微挑。
“本來是給隔壁街區準備的。”向溫笑了笑,“現在倒是派上更好的用場了。我雖然料到這群深海教徒搶了我一批專門對付異端的特殊貨後,會大概率來搶第二批,但我沒料到……這些人居然把我的熱武器就這麼随便地擺在這,浪費,太浪費了。”
向溫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一堆炸/藥,面上的笑容更加愉快了。
【盲眼鋼琴師:程輝,陪我演場戲。】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什麼?】
【盲眼鋼琴師:就說這據點有卧底,我要讓它亂起來。】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向仔你開天眼了?怎麼知道真有卧底?】
聊天室的回複讓兩人眼神一凜。
與此同時——
程輝關閉光屏,擡眸望向眼前的恐怖景象。
四周一片昏暗,唯有牆角的燭光忽明忽暗。此刻,無數漆黑觸手蠕動的巢穴中央,懸浮着一顆蒼老頭顱,那“人”渾濁的眼珠轉動,陰冷的目光釘在門口的程輝身上。
“範老鬼的學生?呵。”老頭的嗓音嘶啞如鏽鐵摩擦,“‘池子’可以給你——但深海的賜福,可不是凡人能輕易染指的。”
空氣裡蠕動的觸手緩緩壓下,在程輝周圍威脅性地移動,那老頭的語氣陰森森地說:“我手下有叛徒,找出他,殺了他,我就多賞你五分鐘。”
程輝微笑應下。
“你打算怎麼找?”老頭饒有興趣地問,想看看這個被範老鬼青睐的年輕人有何能耐。
然後——
是一個接一個的“談心”。
程輝讓一名教徒單獨來到石室。
昏暗的燭光下,他坐在陰影裡,雙手像個好學生般擺在桌面,溫和道:“别緊張,隻是幾個簡單的問題。”
深海教徒局促地站在門口,敬畏而小心翼翼地說:“大人您想問什麼?”
“很簡單的小問題,”程輝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裡産生奇異的回響,黑袍下的面孔蒼白且充滿一種奇異的感覺,“回答我,在這個據點裡,你最喜歡誰?最讨厭誰?還有你最懷疑誰?”
教徒的呼吸明顯一滞,看起來像是說些假話過去,但接着瞳孔微微渙散,不受控制地開始說出實話。
而後,是一個,兩個,三個......
很快,超過半數的深海教徒都被單獨叫進了這間石室。每個人出來時,眼神都變得恍惚,嘴唇機械地蠕動着,仿佛還在重複着某個答案。
——“催眠”,發動成功。
和向溫的“換臉”、楚風眠的“空間”一樣,程輝的能力,是能在密閉環境中發揮最大效用的“催眠”。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哎嘿!成功啦!比我想象的簡單,這座據點的深海教徒比我導師那邊的精神狀态更差,感覺san值都快見底了,都沒有什麼抵抗——啊有些累,數量也差不多了,這就是最後一個吧。】
程輝緩緩擡頭,嘴角依舊挂着弧度,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面前端坐的男人。
密閉的石室内,燭火微微搖曳,在兩人之間投下詭谲的光影。
“來,回答我的問題……”他壓低嗓音,發動能力的聲音悄無聲息。
對面的男人對答如流,語氣虔誠而敬畏,與尋常教徒别無二緻。每個回答都滴水不漏,甚至帶着恰到好處的遲疑與思索,以及随着時間的流逝,越發緊張而局促的小動作也時不時出現。
然而,
程輝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地凝固了。
石室内的溫度仿佛驟降,燭火不安地跳動起來。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完蛋,我好像抓到真的卧底了。】
空氣中彌漫開一種詭異的氣息,像是深海底層湧上來的寒意,又像是某種危險即将爆發的預兆。
男人依舊保持着謙卑的姿态,可程輝敏銳地注意到——他全身的肌肉正一寸寸繃緊,像蓄勢待發的毒蛇。
“砰!”
毫無預兆地,男人暴起發難!
數條黏膩的觸手從陰影中竄出,狠狠抽向程輝。
程輝整個人被甩飛出去,後背重重撞上石壁,發出一聲悶哼。
那疑似卧底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位“主教候選人”竟如此不堪一擊。
但他很快回神,猛地撲上前想要制住程輝——
就在這一瞬,程輝看清了對方兜帽下的真容……左臉爬滿青灰色鱗片,右眼瞳孔細如針尖,殺意森然。
而程輝自己,則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愉悅的笑容。
“前輩。”他在觸手襲來的刹那輕聲道,氣音裡帶着詭異的親昵。
“唰!”
一道慘白的刃鞭破空而至,如毒蛇般纏上男人的脖頸,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鋒利的刃齒精準卡進他的牙關,将任何可能的聲音都扼殺在喉間。
黑袍無聲垂落。
戴着銀質面具的黑袍人靜立一旁,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如死水,手中的刃鞭還在散發着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