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輝扶着牆壁艱難起身,一邊拍打着黑袍上的灰塵,一邊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居然真釣到條大魚……可惜意志力太強,沒法當誘餌使……”
突然,他拍灰的動作一頓,“等等,意志力……太強?”
尾音微妙地上揚,帶着幾分若有所思的遲疑。
被刃鞭死死捆縛的男人艱難擡頭,充血的眼球在程輝苦惱的表情和那個沉默的黑袍人之間來回轉動。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刹那——
程輝突然蹲下身,臉上綻開人畜無害的笑容,語氣輕快得像在問今天的天氣:“這位先生,請問你是調查員嗎?”
男人依舊沉默,隻有眼中翻湧的殺意作為回答。
“不是調查員的話……”程輝遺憾地歎了口氣,托着下巴自言自語道:“那就隻能處理掉了。腐朽教會也好,其他雜魚也罷……”
程輝說着威脅的話,右手卻在暗處做出幾個連續的手勢——動作緩慢生澀,卻讓被縛的男人呼吸明顯一滞。
這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程輝的眼睛。
“可以了前輩,這位不是敵人。”程輝突然展顔一笑,示意黑袍人松開刃鞭。
他蹲下身,對重獲自由的男人露出歉意的表情:“剛才多有得罪,不過你也打了我一下,咱們扯平了?”
男人揉着手腕坐在地上,眼神驚疑不定:“你到底是誰?”
“調查員程輝,代号[生機]。我這一屆的老師姓葉,他應該記得我,你回去可以問問他。”程輝回答得幹脆利落。
男人眼中的敵意稍微減弱一二,更多的則是複雜的審視。那些手勢是調查員内部特有的暗号,而程輝剛才笨拙比劃的,正是近兩年新人的身份标識。
“……深入邪神教會的調查員有概率堕落,你不能像剛才這樣随便相信一個陌生人……”
“嗯嗯。”程輝随意點着頭。
男人驟然收了聲,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愈發強烈。
下一秒,他瞳孔微縮,看着那個自稱程輝的青年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親昵地湊到黑袍人身旁。
此刻他臉上洋溢的笑容燦爛得刺眼,與方才判若兩人。
“前輩~”程輝拖長了音調,語氣甜膩得令人不适,“把他打暈丢在這兒就行啦,監管局的人應該能找到他的,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男人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前輩?這種撒嬌般的稱呼……
難道那個黑袍人也是調查員?
不,等等。
程輝口中說的“我們的計劃”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提到“監管局”時,會用那麼陌生疏離的口吻?
男人本能地轉頭望向黑袍人,卻在視線相交的瞬間——
那雙銀質面具下的眼睛冰冷得不像人類,瞳孔深處仿佛翻湧着某種非人的惡意。
他的意識驟然斷裂,整個人無聲地栽倒在地。
楚風眠有些奇怪地收回刃鞭,不知道為什麼,地上那個調查員被打暈前露出的表情,讓他有種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背了黑鍋的微妙感覺。
程輝卻渾然不覺,像隻粘人的狗般湊過來。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嘿嘿,一起行動!嘿嘿,一起出發!嘿嘿,一起出去玩——】
楚風眠面無表情地在聊天室裡進行回複。
【路人A:不,沒有我。這是你們的計劃,我隻負責在你們翻車時出場。】
楚風眠單手抵住程輝越湊越近的臉,無情地将人推開。
行動出乎意料地順利。
程輝用“催眠”在教徒間播下猜忌的種子,向溫則憑借“換臉”在不同小團體間遊走。每當意外發生,楚風眠總能如幽靈般瞬移至現場,将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速,當地面的執行部成員悄無聲息地抵達洞穴深處時,迎接他們的就是一片混亂。
而此時,楚風眠正蹲在一間堆滿罐頭的儲物室裡,指尖撥弄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罐頭。當他翻到一罐泡着渾濁液體的魚眼珠時,嫌惡地皺了皺眉,随手将它塞回架子深處。
“還是這個吧。”他取下一罐普通的水果罐頭,指尖剛搭上拉環——
後腰突然傳來金屬的涼意,那觸感讓他脊椎竄過一絲微妙的戰栗。
“你幹了什麼?”
熟悉的嗓音貼着耳根響起,帶着壓抑的怒意,呼吸間的熱氣拂過他後頸的碎發。
對方顯然氣極了,聲線裡壓抑的怒意讓每個字都像在齒間碾過。
楚風眠卻低低笑了起來。
他故意向後靠了靠,讓腰線完全貼合對方持槍的手。
“我什麼都沒做啊……”尾音拖得綿長,像在說什麼情人間的悄悄話,“不過很快——”
話音未落,空間驟然扭曲。
那人立即後撤,作戰靴在地面擦出刺響。
但楚風眠的匕首已經抵上了他的喉結,另一隻手順勢扣住他的腕骨,将人狠狠按在貨架上。
罐頭嘩啦啦滾落一地。
“現在……”楚風眠用刀背摩挲着對方劇烈跳動的頸動脈,面具幾乎蹭到他的耳垂,“該我來做點有趣的事了?”
但下一秒——
“砰!”
一記狠厲的直拳重重砸在楚風眠腹部,力道大得讓他踉跄着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貨架。
“離我遠點!”
顧席實面色陰沉得可怕,指節還保持着攻擊的姿勢,對面那人身上散發的那股隐隐約約的熟悉感,仿佛一把尖銳的刺,深深紮進他心裡,令他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惱怒。
“以及,不準再用他的模樣來欺騙我!”
楚風眠捂着肚子直起身:“……”
他咽下嘴裡泛起的血腥味,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
你完蛋了,顧席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