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席實一拳擊碎最後的石壁，踏入這座地下洞穴的最深處。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幽藍的地下湖，湖心平台中心缺了一角，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粗暴地奪走。西側岩壁上僅有的隧道裡靜寂無聲，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可見，裡面空無一人。
隻有面前那片泛着妖異藍光的湖水，像一層厚重的帷幕，将他的探查能力完全隔絕。
沒有猶豫，顧席實扯下黑色風衣縱身躍入。
冰冷的湖水瞬間吞沒了他的身影，隻餘幾縷黑發在詭異的藍光中緩緩下沉。
湖底幽暗混沌，淤泥随着他的動作翻湧而起，渾濁的水流中隻有一些詭異的藍光隐約閃爍。
密密麻麻的畸形魚群從黑暗中襲來，利齒森然，卻在靠近顧席實的瞬間灰飛煙滅。
他持續下潛，沒有換氣，專注地搜尋湖底的每一處角落。
突然，一隻戴着黑色皮套的手從渾濁的水流中探出，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就要往上拽——
顧席實反手一揮将其震開。
透過翻騰的泥沙，他看清了那個黑袍銀面的神秘人，正是深海教徒程輝身邊那個立場暧/昧的幫手。
對方比劃着晦澀的手勢，顧席實視若無睹，轉身就要繼續搜尋。下一秒腳踝被死死扣住，整個人被強行拖向水面。
“……”
壓抑多時的怒火終于爆發。
找不到楚風眠和另一個失蹤者的焦躁，被屢次打斷的暴怒，所有情緒猛得湧來，直接握拳轟向了對方的面具。
黑袍人急忙捂住面具後撤，身形在水中凝滞，衣袍随着暗流微微浮動。數息之後，他緩緩松開手，銀色面具的一角顯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隔着幽暗的湖水，他與顧席實的目光無聲交彙。
顧席實仰頭回望，下壓的嘴角顯而易見的不愉快。
而後——
刺目的白光與震耳欲聾的槍聲同時撕裂了水下的甯靜。
……
混蛋顧席實！白癡顧席實！蠢貨顧席實！
湖底幽光中，黑袍翻湧的楚風眠簡直要氣瘋了。
刃鞭在水中劃出淩厲的軌迹，每一擊都裹挾着他全部的怒火。
這個該死的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跳進的是被邪神力量污染的水域？！
他發狠地想要擊暈對方拖上岸。
當從聊天室裡得知顧席實主動跳入了被藍色晶體污染的地下湖後，他就立刻瞬移趕來撈人。
分手歸分手，但他不想要一個瘋瘋癫癫奇形怪狀的前男友啊！
……雖然現在看起來已經在發瘋了。
“咻——”
楚風眠迅速往一側避開。
一顆疾速的金色子/彈擦着耳際掠過，在渾濁的泥水中劃出灼熱軌迹。
兩人在翻騰的淤泥中徹底失去視野，隻能憑借水流的震動預判對方攻勢。
楚風眠感到胸腔裡的心髒跳動格外猛烈，視線在渾濁的水流中竭力追蹤那道若隐若現的身影。
在水底下戰鬥顯然消耗了他不少體力，但他沒想到自己前男友的戰鬥力居然也挺高……往常完全看不出來啊。
楚風眠冷靜了些，他一個俯沖，刃鞭纏住某截手腕的瞬間，試圖一個反手用力把人甩出去。
但對方一顆子/彈直接讓刃鞭震動脫開。
楚風眠決定先把對方的槍給奪了。
就在他準備再次行動的刹那，右側水域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嘶吼。
一頭巨大而猙獰的章魚張牙舞爪地撲來，扭曲的觸須如同無數條黑色的蟒蛇，在水中翻湧攪動。
正在對峙的楚風眠和顧席實幾乎同時轉頭。
一聲槍響，子/彈精準擊穿章魚頭顱；寒光一閃，鋒利刃刀利落斬下怪物首級。
濃稠的血液在水中炸開，原本就昏暗的湖底，瞬間被血色籠罩，變得越發陰森可怖。
刹那間，兩人在渾濁的水中四目相對。章魚的屍體緩緩下沉，帶起一串渾濁的氣泡。
死寂在蔓延。
顧席實突然比了個手勢。
昏暗的水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楚風眠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情緒透過水流傳來——那是一種混合着悲傷、痛苦與無助的複雜情感。
楚風眠：“……”
該死，都是他的錯行了吧！
他胡亂回了個自己都不懂的手勢，沒想到顧席實竟然真的跟着他浮上水面。
剛冒出水面，楚風眠就瘋狂拍打附着在黑袍上蠕動的黑藍色絲線。這些從湖底帶出來的詭異生物讓他頭皮發麻。可轉頭一看，顧席實周身幹燥清爽，連衣角都沒沾濕。
“……你隔水？”楚風眠嘴角抽搐。
顧席實輕咳一聲，嗓音沙啞：“他們還活着嗎？”
“我騙你的。”楚風眠的臉依舊藏在面具後，讓他能夠随意地進行這番對話，“你難道沒發現？居然輕易相信來曆不明的人所說出的話，夠天真的。”
顧席實罕見地愣住了。
楚風眠見他這表情簡直要氣笑了，當初查他馬甲的時候不是挺機靈嗎？
他失了繼續交談的想法，轉身就要走。
“你是來提醒我的。”顧席實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座深海教會的據點已被控制，我們卻始終沒有發現程輝的蹤影，是你帶他走的。還有向溫……”
他的聲音越來越快，“向溫也是你帶走的，他和程輝有聯系，他也是深海教會……不，等等，這座據點的深海教徒行為十分詭異，他們在内讧，這是你們的手筆。你們不是深海教會的人，你們是第三方勢力！”
思緒豁然開朗的瞬間，顧席實感到一陣寒意竄上脊背。如果這三人都是一夥的……那同樣還處于失蹤狀态的楚風眠呢？
他不希望楚風眠死去，但如果真是被面前這黑袍人帶走，那不就說明……
此時的楚風眠看着系統面闆上飛速下跌的考核分數，竟有種“該來的總會來”的釋然感。
“第三方勢力？别把我和他們混為一談。我不認同向溫的理念，也不支持程輝的行為，我隻是偶然認識了他們而已。”
他盯着持續下跌的考核分數，硬着頭皮繼續編。
“隻是認識？”顧席實眉頭緊鎖，正要追問，地上的風衣裡突然傳來通訊器的震動聲。
“隻是認識，網上認識的。”
顧席實剛按下接聽鍵，就冷不丁聽到這句話，他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錯愕，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回答。
等他再擡頭時，黑袍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隊！”通訊器裡傳來隊員急促的聲音，“我們發現另外兩名失蹤者的蹤迹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瞬間拽回了顧席實的注意力。
*
深海教會據點南面的公園長椅上，楚風眠捧着熱水杯的手指微微發抖。
69分。
這個刺眼的數字在他眼前晃動。
不是僞裝，他是真的感到一陣虛脫——這分數簡直是在嘲諷他這段時間的所有努力。
四周隐隐呈現包圍圈的人群突然分開一道縫隙，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楚風眠走來，随後半蹲在他面前。
楚風眠盯着顧席實平靜如常的臉，暗中攥緊了水杯，要是這人敢問一句“你和向溫是什麼關系”“你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他絕對把這杯滾燙的水潑上去——
“阿眠，你能等我兩年嗎？”
楚風眠瞳孔驟縮。
“什麼……”
“我發現無論是否分手，無論我是什麼身份，我都無法徹底保護你。”
顧席實的目光沉靜如水，回想着這次行動以來的所有混亂想法，将其整理成一條清晰的思路，但他看上去絲毫沒有發現他所說的話足夠讓世界上的任何人膽戰心驚。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給我兩年時間，我會鏟除這個世上所有的威脅，在這期間我會把你放在完全安全的地方。等到兩年後，等我消滅完一切危險生命……”
他頓了頓，眼裡倒映着楚風眠驚愕的表情，露出溫和的表情，“到時候，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系統界面突然瘋狂閃爍，分數在個位數與滿分之間來回跳變，像一台失控的老虎機。
楚風眠感到心髒快要撞破胸腔。
他分不清這劇烈的心跳是因為崩壞的評分系統，還是因為……
面前這個人說要為他重塑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