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來,尤辜雪就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了,應當就是燕熹的那個太監義父。
這些事,老乞丐已經很久沒有找人訴說過了,當年的衙役來,不過是例詢公事,況且他們手拿刑具,一個不對就要被關進去嚴刑拷打,這些話,他怎麼敢說出口。
更何況,那個漂亮女人還與林相爺有關,這有些話,就更不能說了。
老乞丐突然間劇烈的咳了起來,聽他的咳聲,尤辜雪覺得不用聽診器,也能聽得出來這明顯的肺積痰音。
她用那個破碗,給他倒了杯水,老乞丐坐在床邊上,順了口氣才道:“後來,在開春的時候,我想去看看那個女人,可等我去那了之後,發現她的墳墓在三天前,居然被人掘了,連屍體都不存在了。”
尤辜雪端水的動作一頓,心頭猛然一震:“掘墳?”
他當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此處是個常年不見人的郊外,通常也隻有過路人趕着去庚禹城裡做些生意什麼的,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掘墳呢?
“是啊,掘墳,我也很驚訝,就跑過去問了一直在這附近擺茶攤的老李,他說,三天前,林相府的夫人來這裡,說是要臨盆了,請法師算過,說是這老槐村全村人死的詭異,不吉利,而且在老槐村被燒的前些天,這個女人與村子裡的人起了争執,滿嘴的詛咒,所以,那林相府夫人以驅邪的名義,挖開了墳墓,把屍體撈出來燒成了灰,當場揚了。”
尤辜雪的面色随之煞白,她盯着老乞丐的面容,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借着系統的溯源碎片,她知道燕熹的母親原是林言璋的貴妾,而周钰因為嫉妒,容不下她,卻不想,那人的心思竟然狠毒至此。
她是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挫骨揚灰的狠毒。
老乞丐有些唏噓道:“那女人是林相府的貴妾,她在來村子後不久,村子裡的人就都知道了,也知道她是被抛棄的,否則,那些人又怎麼敢放肆呢?”
他或許是吃的多了,打了個飽嗝接着道:“想來也是,那林相府的主母當時背靠周家,她無權無勢,家裡還有一個善妒的主母,怎會留她這麼一個美貌的貴妾在家裡?女人們争風吃醋的事情也不罕見,隻是,殺到墳墓裡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又喝了一口尤辜雪端來的水,舒緩了胃裡的不适,有些疲憊道:“前些天,那周家做盡了喪盡天良的事,被皇帝正法,也算是老天有眼,不枉那娘倆受得這些苦了。”
尤辜雪沉默不語,她原先猜到了燕熹的所有舉動都是為了複仇,當時也納悶過,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淵源,才會讓他渾身上下的恨意,都要漫了出來。
他像是個從仇恨裡長大的野獸。
卻不想,這其中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尤辜雪打趣道:“這老槐村的失火案,也有你的手筆,你住在這,不怕那些厲鬼找你索命嗎?”
老乞丐不屑的切了一聲:“我可是正義。”
“遲到的正義。”
尤辜雪輕飄飄的評論了一句,将他眼中的那抹自豪打壓的煙消雲散,他頹廢的靠在床後的牆上,低下頭。
“是啊,遲到的正義,那個村子裡,隻有她看得起我,給我吃食,我很懦弱,懦弱到那把燃燒仇恨的火焰,還是一個孩子放的,我甚至不如一個孩子果敢,連替她報仇的勇氣也沒有。”
那聲音逐漸哽咽,尤辜雪看着他形同枯槁的手上,被砸下一滴又一滴的淚珠,心裡同樣五味雜陳。
“她叫什麼名字?”
老乞丐嗫嚅着唇瓣,這個名字他放在心裡十二年了,從來不敢說出口,她的悲劇,也是他的不作為所導緻的,那樣天仙的人,他哪裡有臉再說出她的名字?
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顫栗着聲線,最終還是将那個名字說出了口:“黎書禾……她叫黎書禾……”
燕熹的這個秘密,在不知道前,除了系統給予的任務以外,還有着她身為一個刑警,最濃郁的探究心理,可當她真的知道了,内心裡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涼。
謝渁在門邊等的都快睡着時,聽見尤辜雪的一聲招呼:“走吧,謝渁。”
他慌忙的擺正身子,回頭看了一眼屋裡的老乞丐,已經沒了剛開始進去時的樣子了,現在看來有些喪,夜色漸濃,身後的屋子也隐匿在了黑暗裡。
“小姐,你們聊了這麼久,查到老槐村失火案的原因了嗎?”
“查到了。”
謝渁一聽來勁了,跟上她,追問道:“是誰幹的?”
尤辜雪駐足,聲音裡帶着虛無一般的晦澀:“是惡魔,好多好多的惡魔……”
謝渁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湊近她,以為尤辜雪真的相信了是邪祟的原因,他道:“真是鬼怪?”
尤辜雪輕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撕下這張人皮,誰都是鬼怪,謝渁,你的人皮可得護好了。”
她的話聽起來有些詭異,謝渁一時間沒有聽懂,卻無端端的覺得甚為恐怖,他愣神間,尤辜雪已經走了很遠,他心裡一驚,忙不疊的跑過去,有些抱怨。
“小姐,你得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