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難得地有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太陽遙遙地挂在天邊,被灰色堆積的天空中久違地散去陰霾,那些散發出來的暖融融的金光驅散烏雲,露出來被藏匿許久的澄澈的碧藍色天空。至少今天,哥譚的天空看上去和臨近的城市大都會像極了。
過分熱情刺眼的陽光像是給哥譚罩上了一層曝光濾鏡,泛白的光線絲絲縷縷,穿透層層疊疊的綠葉灑在落座于靠窗附近的少年臉側。側臉宛如東方的白瓷,枝桠婆娑的陰影調皮地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少年深邃的眼窩落下投影,近乎純白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沾染上了水漬。
闊别了學習生涯将近半個月,西裡爾終于回到了這間熟悉的教室。面前的老師依舊不停地在教室前面走來走去,激情四射地講解着那個複雜的要死的數學題。
他努力将不知什麼時候合上的眼睛睜開,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的腦袋即将親吻桌面,不由得下意識往後一倒。緊接着是一陣手忙腳亂,不知道什麼時候腳勾到了桌子腿,發出一聲悶響,打斷了老師的激情發言。
西裡爾刷地一下擺好姿勢,支起一隻手臂,将下巴靠在手心,低着頭假裝自己一直在認真看書。
眼前的額發淩亂地擋在眼前,西裡爾頭一次開始喜歡自己一直嫌棄擋眼睛的前額碎發。相比起眼前劉海一樣垂下來的發絲,他更喜歡将頭發全部留長。不過現在這些他覺得累贅的發絲卻完美得像是窗簾一樣,牢牢遮擋住他垂下來不知道該往哪裡看的眼睛。
前面的老師的眼睛就像是紅外線掃描儀,視線如同是夜晚裡汽車的大燈一樣刺眼。西裡爾頓時有些頭皮發麻。他就連日語版本的數學題都隻是能及格的程度,更何況是全英語的數學題。将看不懂的圈圈和圈圈放在一起,隻能讓它們成為一個帶着魔力的催眠神器。西裡爾甚至懷疑數學老師的副業是不是催眠師。每一次上數學課的時候,他夜晚缺失的睡眠總能被補齊。
面對着點着數學題将他叫起來的數學老師,西裡爾有時候覺得這種場景堪比特級咒靈現場般讓人頭疼。
刺眼的視線隻是短暫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就帶着懷疑走到了下一個目标。西裡爾将臉往發絲裡面藏了藏,争取用頭發制造一小片臉前面的秘密空間。
戛然而止的聲音接着開始響起。前面的老師在短暫的停頓過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講課的感覺,在前面幾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像是站在舞台前面面對着一群粉絲的偶像。隻不過真正的偶像面前的粉絲是熱烈的,而數學老師面前的學生是死氣沉沉的。
學生們沉默地看着台上的老師,對于一群青春洋溢,荷爾蒙爆發的青少年而言,能将他們拘束在教室裡就已經很好了。他們的心早就飛到了球場上,留了整個教室的空殼。面前的老師就像是什麼也沒察覺一樣,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數字和幾何樂園裡。
整個教室唯一能夠給老師來點反應的也就隻有提姆了。
西裡爾聽着提姆對老師的附和,他們像是在課堂上講起了無趣的脫口秀,即便提姆的聲音再清冽悅耳,也讓西裡爾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逐漸下沉,劃入睡夢的深淵……
西裡爾努力睜開眼睛,像是知名卡通片的那隻藍貓一樣試圖将自己幹澀的眼皮扒開,露出閃亮的綠色大眼睛。
然而,事實證明,在極度困倦的時候,就算是有一百個鼓号隊貼着耳朵吹号也無法喚醒一個意識模糊的人。
就在西裡爾即将“邦”地一聲磕在桌子上時,一隻即便是沐浴在陽光中也泛着冷意的手拖住了他的下巴。
下巴上猛然出現不屬于自己的體溫,西裡爾驚覺自己剛剛似乎又在打瞌睡。他倏然睜開眼睛,才意識到剛剛眼睛似乎不知不覺閉上了。他眨眨眼,看見了托着自己下巴的手。
很熟悉,指尖被剪得十分圓潤,透着點泛白的粉,像是無數次見過的紅羅賓纖長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順着這隻熟悉的手一路看過去,卻看見了另一張臉。
陽光灑落在那張俊秀的臉上,五官端正中帶着一種溫和而又疏離的氣息。那雙和紅羅賓如出一轍的眼眸如同從深海中掬起的一捧沉靜的藍,正眼含笑意,如同驅散了料峭春寒的微風,側目看着他。
是提姆。
西裡爾打量起他的臉色來,在他最後一次看見提姆的時候,才發現對方身上不正常的傷痕。而現在提姆的臉色明顯紅潤不少,看上去健康了很多。
或許是自己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分……西裡爾竟然跟着那些哥譚小報中的無稽之談的思路,以為是哥譚闊佬布魯斯對黑發藍眼的帥氣男孩有一些類似于一些捆綁,束縛,制服角色扮演之類的小愛好……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提姆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一隻手支着臉頰,歪着頭看着被突如其來的一隻手驚得眼睛溜圓的西裡爾。雖然他知道西裡爾實力強悍,能直接碾碎一隻他看不見的看得見的鬼怪,也能直接一拳把牆壁砸穿,但是他卻總是将這隻狼崽子幻視成睜着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眼含憂郁看過來的血獵犬。
看着少年被自己指尖的體溫一個激靈清醒然後又欲言又止地看過來的樣子不由得讓提姆想起結束了怨靈祓除後的一天。
既上一次“離家出走,行蹤不定”而言,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因為達米安剛剛到家,這個在刺客聯盟長大的小孩就像是一隻小惡魔,對家裡所有可能産生威脅的生物發起攻擊,就像是一隻随時随地陷入戰鬥的鬥牛,氣勢洶洶地拎着長刀朝着他可憐的,為了韋恩企業和夜晚的義警事物加班而昏昏欲睡的養兄劈頭蓋臉就是一刀。
在維持了一段時間的表面和諧,實則是和這個河豚一樣的小不點鬥毆後,提姆實在招架不住,直接借着要處理少年泰坦積壓的事物為由撂下麻煩攤子交給布魯斯處理。
那是他的親生兒子,就讓這個無所不能的蝙蝠俠去獨自面對那個讓人頭疼的小崽子去吧!
接下來的事情逐漸變得糟糕,提姆都不願意去回想事情是怎麼一步步開始混亂起來的。
第二次就是這段時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逐漸感覺到内心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讓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幹這一行的大多都會有心理問題,提姆非常清楚。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現在的轉變或許是因為不知不覺産生了一些心理問題。但是沒關系,他可以繼續用自己溫和的态度對待所有,照常工作。當遇到一個能夠察覺出他内心變化,讓他戴着多米諾面具卻像是沒有僞裝的溫暖的時候,提姆還是不想放手。
就像是在深海看見了一束獨獨朝自己照來的光。
他穿上自己的大衣,大衣口袋裡是新的藥品。西裡爾和那隻怨靈打鬥的時候又撕裂了傷口,而安全屋裡的藥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他打算拿一瓶止血噴霧過去給西裡爾上藥。
現在他已經大緻弄明白那隻鬼怪可能的成因了,如果沒看錯的話,他似乎覺得鬼怪中的其中一張扭曲的不成樣子的臉像是他作為紅羅賓時從火拼現場救下來的一個生活在東區的小孩子。
聯想到它們不停地攻擊假面會社成員……提姆深吸一口氣,沒有再想,而是打算寫成任務報告打上幾個鎖塞進自己的電腦裡。
提姆走下樓梯,來到大廳,卻看見布魯斯正坐在壁爐旁邊,手裡捧着一本書。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穿着休閑整齊的提姆,語氣漫不經心,雖然不是審問卻讓提姆收斂心神:“又要出門?”
提姆腳步一頓,整理了一下領口,語氣自然而又輕松:“嗯,出門處理一下要緊的事情。”
“要緊的事情?”迪克已經換上了一身便裝,今天他休假。他坐在大廳壁爐旁邊沙發的扶手上,一隻手支起下巴,挑眉看向門口的提姆:“我記得最近阿卡姆一直風平浪靜,少年泰坦應該沒有什麼任務需要出動吧?”
提姆看着就是不肯好好正常使用家具的迪克道:“朋友的事情。”
“什麼神秘的朋友?”迪克換了一個姿勢,在沙發扶手上翹起二郎腿,表情誇張“你最近的朋友可真忙,次次都要讓你去幫忙。我最近好幾次回來都看不到你的人影……你是不是交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朋友?”
迪克總是陽光開朗的臉上此時帶了點審視的意味。提姆被迪克盯得頭皮發麻。他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摩挲口袋裡的藥瓶子,表情依舊自然無比:“什麼朋友,搞得好像我被什麼人精神控制了一樣嚴肅。”
“那就是談戀愛了,”迪克聳聳肩,“你這段時間不太對勁。就連布魯斯也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