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幾年前他撲進紀榆的懷裡的時候,紀榆整個人都在發抖,最後還是萬嘉旅把他的手環在自己腰上,萬嘉旅都走了回頭還看見他怔怔地對着自己的手掌發呆。
但是剛剛黑暗裡的紀榆說話的語調都畸形了,這他媽的是不是有多愛就有多恨啊。
他肯定在乎。
小萬總決定晾一晾他。
萬嘉旅沒有時間觀念,他也沒有光亮能照明,拖着一條廢腿他隻能爬着去找能夠拄的木棍,他感覺口渴,黑漆漆的一大片,他摸了半天終于打火機,蹲在地上點能燒的東西,他想在這裡起一堆篝火。
這本是食堂,萬嘉旅送來的物資,棉衣跟課本還有牛奶跟餅幹,但是這些連卸貨都沒卸,就是這麼寸。
他按照自己為數不多的記憶跟分也分不清楚的方位去判斷,打火機刺啦刺啦地在黑暗裡點了好幾下,萬嘉旅眯着眼睛去看他現在的地方,他蹲的地方放平整了一塊木闆,邊上有個木質的砧闆,菜刀被埋在下面,發着幽幽的光。
萬嘉旅偷偷把上面的灰塵埋上,也不知道出于什麼想法,他又去看四周,他兜裡的煙不多,但是他煙瘾很大。
他擡頭看,貫穿的鋼筋好像被撕開的巨獸的嘴巴,搖搖欲墜的橫梁像他饑餓之下垂涎的口水,随時都要撲下來撕咬他,他閉了閉眼睛,祈求自己的想象力在此時收斂一點,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繼續去找一些能吃的東西。
他好餓,之前他怕暈飛機,好久都沒吃東西了。
萬嘉旅扯了根棍子,這棍子好像是農人們攪大醬的時候用的,好髒又臭,他也沒辦法,用破布條裹着當拐杖,他就憑着一個打火機去找物資,掉下來的木梁可以拿來燒火,但是不知道這兒的空氣,這兒有沒有煤氣,會不會把他倆炸死在這裡。
萬嘉旅覺得紀榆肯定知道,他沒阻止,應該就是可以。
萬嘉旅點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破爛塑料袋在裡面燃燒,發出令人惡心的氣味。紅色的塑料袋在篝火裡扭曲,翻滾,痛苦不堪的變成液體。
經過半天的尋找,腳都不知道被礙事的石子抵了多少次,萬嘉旅終于摸到了半包幹脆面,已經被壓得稀巴爛,尊貴的小萬總還是優雅地進食。
他罵了一句,沒說自己有點想哭。
這都什麼事兒啊。
篝火有點暖和,萬嘉旅終于能看清楚邊上的環境,這兒的食堂裡有挑過來的白色的大桶子裡的水,但是現在已經漏得差不多了,他把桶子拖過來,裡面還剩下一些漂着不知道什麼雜質的半瓢水,他沒的選,現在渴的要死,他還想洗一洗自己的腳,上面都是土跟石子粘着血液,連手心都沒個幹淨的地方,他有一點點潔癖。
他聞了聞這水,有股鐵鏽加塑料的味道,這絕逼喝不了,他隻能輕輕的給自己的手心洗幹淨,眼睛不知道是眼屎還是灰塵糊住了,他洗了一把,瞬間痛意直達心髒到後腦勺發麻,他光是挽袖子這事兒就讓手指都抽筋。
萬嘉旅看不清楚,但是現在更重要的是出去。
紀榆沒有一點聲音,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
萬嘉旅開始拖着殘腿開始敲來敲去,他對房屋的結構并不明白而且現在他連方向都已經分不清楚了,他學着電視裡被困的人一樣開始四處去找有沒有漏洞夠他刨開跑出去。
大塊的闆石他根本也搬不動,他拖着斷腿攀爬那些巨大的石頭塊,還沒蹬緊上去就一下子滑下來,他用鼻子努力的去嗅聞有沒有清新空氣的地方,他想通過自己沾着水的手去判斷一下風向,從而找到出口,但是可惜的是,他折騰了半天,一無所獲。
紀榆從前學習就好,要是真有出口這逼肯定走了,還能在這兒?
萬嘉旅想了半天,就靠在原先的闆子上沉沉地喘着氣,篝火不夠燃燒,這會兒火焰已經小了,他折騰了半天也隻有一點肮髒的水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半盒子喜糖,一個鄉巴佬的鹵蛋。
他坐在地上,靠着闆子,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
“有多久了。”萬嘉旅問。
“不知道。”紀榆回答他。
“是地震了嗎?”萬嘉旅問。
“差不多吧。”紀榆說。
紀榆的口氣裡有點愛死不死的淡然,他肯定不怕死啊,他命那麼爛死了能重新投胎,我能死嗎,我可是小萬總,我大好的日子能去死了嗎。
萬嘉旅貪婪地吸了一口煙,這煙歪歪扭扭的,吸得費勁,他似乎是太久沒吸煙了,尼古丁上來的時候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就開始往地上歪,要不是腳還在痛,他都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他睜着迷離又無望的眼,活像個犯了病的瘾君子。
他昨天晚上還在酒吧一擲千金,今天來裝大善人,本來應該在這兒拍兩張照片回去然後接着去花天酒地。
恍如一夢。
燈紅酒綠裡人都能活成被沖動支配的畜生,妹妹實在有韻味,她的胸罩裡都藏着草莓味岡本還是大尺寸,邊上男人的青筋爆起的手掌握着她盈盈的腰,在人海裡感受人浪,台上的鐳射燈五光十色,閃的人眼睛都要瞎。
女友姐姐被香水腌入味了,在萬嘉旅的腿上跟她對視,她的媚眼如波挑起人後背脊椎都麻,她輕聲說姐妹有香香某款包包她好生喜歡,沒到那份上就要禮物,好像看到A/片将要進軌的時候出來會員充值,哪怕充值了也不是那滋味。
萬嘉旅嘿嘿一笑,“姐姐,這多見外了,老逼吃嫩鳥還要紀念款啊?”
姐姐不高興,扭着屁股走了,臉是青的還是紅的反正也看不太清楚。
萬嘉旅的洗了半天的手,低頭皺眉輕嗅自己的指甲縫裡還有沒有她的味道,酒吧的洗手液不太好,像是五十塊錢一桶灌進去的,蒂普提克不是這個味道,這瓶子都能當上這個酒吧的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