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紀榆睡得有點不安穩,昨晚上不知道醒了多少次,甚至還做了一點想都想不起來的夢。
紀榆今天的眼皮底下有一點黑眼圈,他在廚房蒸餃子,都是現成包好的就在冰箱的急凍室裡,他也不知道萬嘉旅多久醒,剛蒸上又覺得他醒了再蒸也來得及。
紀榆坐在島台上看書,翻了沒兩頁,萬嘉旅就睡眼朦胧地出來了,走路都飄浮地去上了個廁所連門都不關,洗手也敷衍,他回頭的時候看見紀榆一本正經地坐在客廳裡看書似乎楞了一下,摸了摸頭就又那個半夢不醒的樣子過來,他把凳子拉出聲響,墊了一本紀榆的書閉着眼睛,鼻尖能蹭到紀榆寫字的手,“看你的書。”他帶着鼻音說。
“這...這還怎麼看。”紀榆的口氣好軟,萬嘉旅的頭發松松軟軟的,像個小動物。
“我不管,”萬嘉旅的睡袍是茸的,蹭在紀榆的手腕發癢,“我還想睡覺紀老師。”
“那你去睡覺。”
“我不要。”萬嘉旅像個沒力氣的沒骨頭的,越發想靠在他身上。
“我...”紀榆不動聲色又往後挪了挪。
萬嘉旅的年紀太小了,他也實在太有錢了。
紀榆好像被大小姐資助的貧困書生,他捏着自己的筆帽,連萬嘉旅的眼睛都不敢看。
冰冷虛假的時代連自己都會誤會自己,紀榆此時不覺得他是因為萬嘉旅的鈔票才出現在這裡,但是他其實現在也無法将這兩者妥善的分開,他愚笨又怯懦地覺得萬嘉旅是否也會這樣看他。
「就是看那小子有錢嗎。」這句話會砸在紀榆的頭上哪怕他站得筆直,他看着自己掌紋裡的暗河,他的自卑在這一刻展露無疑,在情感棱鏡裡他連自己的心思都不敢看。
「榆啊,你表哥的事情你問了嗎。」二嬸昨晚上又給紀榆打電話了他沒接,但是他想也知道,他垂眸看着自己擦掉鉛筆痕迹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草稿紙。
他初一的早上聞見的是潮濕青苔的味道,初二的聞見藍風鈴在衛生間的除臭。
“你,自己去睡。”紀榆說,“我覺得...我可能應該回去學校住。”
“在這裡實在打擾你,”紀榆咬了咬嘴唇,“我之前有些不應該的舉動我...”
“你的錢,我慢慢還給你好嗎,”紀榆捏這筆帽的指尖泛白,“可能那時候...”
可能那時候起碼我能站得稍微,稍微體面些。
萬嘉旅一睡醒就聽見紀榆似乎打算要跑就沒來由的有點煩躁,真他媽的煩人,他怎麼老想跟他沒關系的事情。
萬嘉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一副生怕他走的樣子直接拉過了紀榆的椅子,兩條腿就圈住了紀榆的腰,手臂攏住了他的脖子,連鞋子都掉了。
“紀老師,”萬嘉旅悶在他的胸口,“是不是我不好。”
紀榆垂着手臂,“我們不太…合适。”
草,人都到家裡來了你說不合适了,早幹什麼去了。
眼看着沒多久都應該能處上對象了現在說不合适了。
萬嘉旅磨了下牙。
他是這樣說話,萬嘉旅擡頭瞧他的時候眼神又溫柔又如水。還别說,萬嘉旅還是蠻享受這種書呆子偶爾來一下跟他人極度違和的撩撥的,甚至聯想這禁欲臉在床上的時候,光想一下他咬得牙都碎了不發出一點聲音的那種感覺都覺得心裡酥了。
想一下他古闆呆滞的臉要是在那時候哭了是什麼樣子,這樣一闆一眼的人被生吃又是什麼表情,他這種人會忠誠自己的身體嗎?
萬嘉旅一想都覺得真是爽炸了,他這樣的人蹲在地上為自己清洗供他享樂嗎?
他那翹起的顔色是否會比自己的更淺一些?
萬嘉旅吞了吞自己的喉結,像個無賴一樣粘在紀榆的胸前,雖然他廉價又土爆炸的雞心領毛衣讓萬嘉旅覺得性/欲減了百分之三十,但是他擡眸看見紀榆的臉的時候又增加了百分之三百。
“紀老師,”萬嘉旅有點委屈地說,“你别走,我不這樣了好不好。”
嘴上說不這樣了,手是一點兒也沒撒開。
“你等我長大行嗎,”萬嘉旅說罷又鑽進他的懷裡,好家夥現在也是直接占上便宜了雖然他最想摸的地方是紀榆的腰窩,昨天看見他撩起破毛衣擦汗的時候看見了,真是性感的要死。但是他此刻還是審時度勢地沒有被上腦的蟲支配,萬嘉旅敬業地表演,“紀老師,我都講了嗎我...我錯了好不好。”
紀榆在他貼近的時候有點兒難以推開,他直白又軟弱的樣子跟他平常都不像了,富家小公子從頭到腳也沒一點兒錯,顯得紀榆像個不知好賴混賬,占完了便宜還要給自己貼上正直的膠條。
“嗚...你不走,你走了,我過年就剩下我自己,”萬嘉旅悶在他的懷裡,“我不會做飯,我還不會做試卷,紀老師你都不知道,昨晚上睡覺我還偷偷看你了,我覺得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會...”
“我不要你受委屈,”萬嘉旅往他懷裡拱,“我還想吃餃子...”
“我還沒把栗子吃完你怎麼可以...”
紀榆的手垂在兩側,看着萬嘉旅整個人都跨坐在他身上,他的頭發蹭在紀榆的臉頰,像個求抱的娃娃。
他的拖鞋掉在地上翻了面,遠處電視機裡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太早了昏黃的暖燈在偌大的房間裡,他往紀榆懷裡撲的時候打翻了砂糖橘跟野栗子,在地毯上滾散開去。
“紀老師...”萬嘉旅的口氣裡都是央求。
“...你有點瘦。”紀榆垂着眸子說。
“我都沒睡醒你就這樣...”萬嘉旅才不聽這個,可勁兒地占便宜,抱着蹭,“今天才初二,你...”
萬嘉旅實在太可憐了,“大過年的...”
“那你,那你睡覺去呀。”紀榆說話很少會帶語氣助詞,他實在有點難以招架。
“你說你不對,”萬嘉旅還是在撒嬌,“紀老師不對。”
“你抱抱我。”萬嘉旅順着他的下巴,用頭頂去蹭,像隻乖乖的小羊,他把紀榆的手攏在自己的腰上,“抱。”
“那我原諒你了。”萬嘉旅閉着眼睛伏在他的肩膀,自顧自地說。
“紀老師,都說了莫欺少年窮,我覺得我爸也就是現在趕上狗屎運了掙一點錢,我實話跟你說,我爸在外面還有個兒子,比我會讀書,我媽也死了,我爸不回家,以後我就是個沒本事的廢物,”萬嘉旅似乎有點兒悲傷,因為這事兒他确實也說不準,“如果,我沒有錢了,我是不是也應該像現在的你一樣,把喜歡的人推開?”
紀榆楞了楞,他的胸膛沒有再往後退。
“會嗎。”萬嘉旅睜着自己無辜的眼睛,從下往上的看他,這種上下關系的仰視最不容拒絕。
“說你不會,”諄諄善誘一般,萬嘉旅說,“我不想我的真心被人糟蹋。”
“……我沒有。”
“我就知道,”萬嘉旅似得逞了什麼,音調又變得甜膩靠在他的肩膀,“我還想睡覺呢紀老師。”
“…去睡。”
“你抱着我進去,我沒力氣了,我都要吓死了,我腿都軟了。”萬嘉旅示弱時候搖擺着自己的兩條腿,看着面前的紀榆無可奈何的臉在心裡算計,現在親一口他是什麼樣子,但是這個逼實在太容易被吓跑了,寫那破欠條就以為他倆之間能清白了似的。
“你抱我進去呀,不然我不下來。”萬嘉旅說,“我腳冷死了。”
紀榆撐着桌子要起來,萬嘉旅就跟沒力氣似的往下滑,紀榆覺得有點兒尴尬,但是他還在繼續往下滑,最後紀榆還是眼皮都跳地托住了他的屁股。
萬嘉旅被人抱着進了房間,紀榆剛要把他放在床上,他卻雙腿使勁兒,把紀榆也順着拉拽到床上。
萬嘉旅閉着眼睛說,“我怕我睡了你又要跑。”
紀榆起不來,脖子被他緊緊的窟住,單膝蓋跪在萬嘉旅面前,還在他的雙腿中間。
“紀老師,你要讀書,”萬嘉旅的眼睛還是閉着,在紀榆的耳邊說,“我去給你拿書,你坐我邊上看行嗎。”
萬嘉旅的房間拉着是遮光很強的窗簾,整個房間除了電源的光之外什麼都沒有,太暗了,像晚上,動物在晚上會比白天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