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榆的腦子裡出現鳳凰男這三個字。
在他十七歲那年坐上火車離開那個貧窮的地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留在城市裡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并且在這之上還有負擔學習跟生活,這些年半工半讀的時間長了,人有時候也會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鳳凰男不是一個壞詞語,他标志着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但是偏偏...
他現在剛給他剪完手指甲,他剪指甲的時候賴在紀榆的懷裡,伸着手乖乖的。
“紀老師,腳也要剪,”萬嘉旅坐在沙發上,剛剛紀榆還給他除了一遍螨,他抱着膝蓋看自己的手指甲,“紀老師剪的真好,我要紀老師給我剪一輩子呢。”
“你...”紀榆抿了抿嘴,為什麼萬嘉旅這個人說話就是動不動就要說很遠的事情。
紀榆坐在沙發上,萬嘉旅把腳也伸過來,紀榆換了一把自己的指甲刀給他剪。
“紀老師,”萬嘉旅靠在沙發的靠枕上,他來開了一點窗簾,看着紀榆低頭給他剪腳指甲的側臉,“我以後要是欺負你你可怎麼辦呀?”
萬嘉旅看起來就沒什麼力氣,個子也比紀榆小,紀榆看不懂他的欺負能有多大勁兒,“你打人應該也不疼。”紀榆說。
“我說别的。”萬嘉旅看着他說,“比如說傷你的心啊什麼的。”
紀榆給萬嘉旅剪完一隻腳,換一隻剪,給剪完的那攏在衣服裡,“那...我能傷你的心嗎?”紀榆問。
“當然了,你上次什麼都沒說就跑了我老傷心了,”萬嘉旅說,“怎麼不能。”
“那就可以。”紀榆給他剪完最後一個指甲,撣着放進垃圾桶,去衛生間洗手。
“嘿紀老師,你說話可會拐彎抹角了,”萬嘉旅舉着手機看周邊飯店,“你們學校邊上的東西比我們學校邊上都不如。”
“你想吃什麼?”紀榆在衛生間裡說,“我去給你買。”
“我什麼也不想吃,我就想點貴的,好的,叫你嘗嘗,我讀書去了忙,你估計又得吃食堂趁着現在這些店都開門了,趕緊讓你吃上一吃。”
紀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又低頭洗手,嘴角微微勾起,“不用的。”
“我也想吃不行嗎。”萬嘉旅躺在沙發上喊,“下午你沒課我們去哪裡玩啊。”
紀榆除了去其他學校研學跟學校的社會項目之外哪有時間去玩,“我不清楚,你想去哪裡玩?”
“我想想啊。”萬嘉旅光着腳站在衛生間門口,從鏡子裡看見紀榆的笑,一點點小小的恩惠跟甜言撞在他身上是這樣的重,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摻雜着優越感的心疼,是隐秘輕視裡的憐憫。
“不穿鞋。”紀榆說,“要洗腳嗎?”
說罷勾着萬嘉旅的腦袋進來,站在哪裡試着水溫,示意來洗腳。
熱水沖在萬嘉旅的腳上,紀榆蹲着為他洗腳,他看見他脖頸後面的衣服标簽已經很舊。
“算了不想去玩了,”萬嘉旅說,“下午陪你去駕校,不然你也不知道搞到什麼時候去,把那些都弄了吧。”
“不用...”
“我說用就用,”萬嘉旅說,“你這兩天就把科一看完最好就這最近考了,然後能來學校接我。”
*
萬嘉旅坐在副駕,教練剛說讓紀榆自己練習一會兒萬嘉旅就來了。
他扣上安全帶,“讓萬教練檢閱一下我紀老師開什麼樣子了。”
“教練教了倒車,側方,然後,”紀榆指着前面說,“繞一圈。”
“走呗。”萬嘉旅說,“别給我晃暈了。”
紀榆剛剛教練教了一次自己試了一次之後就完全會了。
萬嘉旅坐在副駕看着紀榆按照考試的要求跑完一圈之後皺眉說,“你教練讓你什麼時候去考?”
“後天,因為今天報名。”
“哦,”萬嘉旅說,“還行,跟我差不多。”
萬嘉旅咬着手指,他科二挂了兩次,科三挂了三次,科一跟科四最煩人,都忘了挂了幾次。
從駕校回去紀榆就在低頭看科目一,萬嘉旅躺在沙發上玩手機,他把沙發挪過來,把腳架起在紀榆身上。
他偶爾會伸手摸一摸萬嘉旅的腳冷不冷,冷了就用自己外套遮蓋住。
但是他看東西未免太認真,這都有一會兒沒摸他的腳了。
萬嘉旅就在邊上搗亂,把頭從他咯吱窩下面伸進去看紀榆,“你跟我玩呀。”
紀榆把手機熄滅,轉過來問,“你要玩什麼。”
萬嘉旅往他身上跨,整個人坐在紀榆的腿上,腳不着地,一晃一晃的,他靠在紀榆的肩膀上,“紀老師,你這樣看你的考試題。”
“這樣,還怎麼看。”紀榆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放得更進來一點,他就趴在紀榆的肩膀上玩手機,聲音開得不大,他在看抖音。
“我不管。”萬嘉旅扭了一下,“我就要這樣。”
紀榆把萬嘉旅的頭發順了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安在他身上的眼神像看一個小孩兒,流出如水的溫柔,他拍着萬嘉旅的背,萬嘉旅這樣的時候他的短款衛衣會露出腰來,紀榆拉起他本就寬大的外套拉鍊,把萬嘉旅裹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