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俱懷徑直去了前廳,叫來了護院,吩咐下去,不要大張旗鼓,低調點去找人。
她端坐沉思,起先還能每半盞茶看一下門口。
然而半個時辰過去,還沒有人來報消息,漸漸坐不住了。
她煩躁地起身,來回踱步,時不時張望下門口。
時間格外難熬,她心裡在轉念,公主出去這麼久,若單純貪玩不願回,這麼多護院派出去也應該有消息了,若是真出事了……她趕緊微微搖頭,企圖把這些不好的念頭甩掉。
護院怎地還沒消息傳來!
左右都是找,多一個人也快一點!
她沖回小院,利索地換了一身玄色短打,吩咐夏荷,若是公主回府,就點一支煙火為信。自己則點了兩人一起騎馬去尋。
尚未到宵禁的時辰,街上還能騎馬。
她額頭的紅已轉為青紫,很是恐怖,所以出門前系了一條黑色抹額堪堪遮住。此時手因為勒缰繩過于用力,手背的傷口又裂開了,那繃帶又透出了紅色的血迹,而繃帶的主人卻渾然不知。
路上遇到了好幾波護院,均搜尋無果。
沈俱懷的心漸漸沉入谷底。
潘樓街已經來回跑了三遍了,多數商鋪都開始關門,酒樓,布坊,夜市,沒有任何消息,到底會去哪裡?兩個大活人還能直接消失了?
公主府也沒有點煙火,還是叫上府尹一同找吧,還能多點人手,說着便往府尹府邸奔去。
突然,她靈光乍現,勒住缰繩,回頭看了這花萼樓一眼。
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自己來回跑了三趟,都把這處地方忽視了,這是青樓,但安樂萬一當做了尋常酒樓也不是沒可能。若是安樂真在裡面,找了府尹豈不是昭告天下?為了公主名節,還是先不要張揚到府尹那裡了,她吩咐兩個護院在旁邊巷子裡等着。
花萼樓
安樂被身旁伺候的姑娘喂了不少酒,已有一些醉意,春桃有心制止,但又怕公主生氣,在一旁坐立難安。
台上那琉璃姑娘輕紗遮面,風姿綽綽,正扶着琴,酥手輕彈,似有仙音繞梁,一曲畢,引得衆人一陣叫好。
安樂晃了晃有點暈的腦袋,看了眼台上的女子。
周圍人不時喊着銀兩,像是争高低,這種遊戲她最是喜歡,從小便愛與人争高低。
于是她軟綿綿地喊道:“五十兩!”
周圍人紛紛向她看來,一瞬間安靜,而後哄堂大笑。
“人家蘇公子都出二百兩了,這位公子怎麼還越喊越低了,囊中羞澀就别來湊熱鬧了。”有人譏諷出聲,接着是一陣嘲笑聲。
安樂十分不悅,但酒勁上頭,沒什麼力氣,身體微微一晃,站起來,說道:“黃金!”
這下,嘲笑聲戛然而止。
衆人紛紛目瞪口呆地看向安樂。
雖說頭牌身價不菲,但說到底隻是男子在煙花巷柳處求一時歡愉。
就算琉璃姑娘之前一直賣藝不賣身,處子之夜再貴重,那位蘇公子剛才喊二百兩都已經無人再加,可見這個價格已經很貴了。
如今這位小兄弟開口就是五十金,那可是翻了好幾倍啊!再大富大貴的人家,也不見得能拿得出五十金來。
“公子,我們還是回吧,你醉了。”春桃扶着安樂,小聲提醒道,他們出門可沒帶這麼多錢,公主不食人間煙火,春桃還是多少知曉一點的,五十金,都抵得上公主兩三個月的開支了。
安樂看了眼衆人的反應正得意呢,怎麼舍得走。這麼一說這花魁今晚就是她的了,她還想看看有什麼别的好玩的呢。趕緊沖春桃擺了擺手,示意她别掃興。
老鸨笑得合不攏嘴,扭到安樂面前,說道:“呵呵,這位公子當真大氣,不過啊,這五十金公子要如何付呢?”
老鸨心裡樂開了花,這小丫頭片子一看就沒這麼多錢,要是今晚她付不出來,不僅能把這倆丫頭片子給扣下,還能再挂一次琉璃的牌子,再賣上一回,血賺!
安樂下意識便要往頭上去拔簪子,一手摸到發冠愣了下,又笑嘻嘻地伸手去摸懷裡,掏出了一塊玉佩,捏着上頭的流蘇,左搖右晃了兩下:“先用這個抵着,待明日我去取了五十金來贖回這玉,如何?”
老鸨一雙眼睛都看直了,這麼好的玉,趕緊伸手作勢接住,生怕這祖宗把玉給碎了。
這塊玉是安樂嫁妝裡不起眼的一塊,沒什麼标識,也算不得多上品。但皇家的東西,自然沒有一件次的。
安樂老是幻想行走江湖,遇到什麼奇遇,交換信物這類的場面。所以今日出門,便随意拿了一塊玉帶着,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老鸨小心接過,又拿起來端詳了片刻,果真是好玉,成色上佳,面上一喜,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穿的一般,居然還藏着這等好東西,給安樂抛了個媚眼,恨不得自己也挂一回牌:“公子怎麼稱呼?”
安樂想也沒想就要說出自己的名号,“安……”一把被春桃扯了下袖子。
“諸位,今日琉璃的入幕之賓便是這位安公子了。”老鸨開心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