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斂隻是一個邊境哨兵,沒受過高等教育。
他剛從前線歸來,一身硝煙未散。已經半年多沒接受過疏導,他的精神圖景開始出現混亂龜裂,精神體也越發暴躁不安。
他的精神體是一隻藏獒,平日裡兇猛異常,野性難馴。但今天不知為何,自踏入這間疏導室起竟異常安靜。
秦斂因此也按捺的住,暗暗打量眼前的向導。
在他的印象中,向導一向高冷疏離——她們身着飄逸的白裙制服,仿佛塵世之外的仙子,高高在上,供世人仰望膜拜。
可眼前這個向導,卻似乎有些不同。
她年輕,随意,甚至……有些不太靠譜。
秦斂不禁懷疑,她真的行嗎?
難不成,是白塔的正規向導不願接手,随便派了個學生來敷衍他?
這個念頭一起,精神體便躁動起來,他憑借強大的意志才把它生生壓制下去。
最近白塔風向有些不對勁,聽說又要開始新一輪清洗。像他這樣沒有被标記過的中層軍官,是重點清查對象,千萬不能出差錯。
特别是還在白塔中央的眼皮底下。
夏伊感知到眼前哨兵情緒波動複雜,她可以強行讀取對方的思維,但并沒有這個興趣,于是她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先幫你疏導吧。”
她朝秦斂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秦斂猶豫地探過頭來。
夏伊素手一翻,掌心蓋在他的額頭上。
秦斂隻覺精神世界猛然一蕩,仿佛洪流倒灌。
大腦瞬間空白,精神體被強行摁住,所有雜質在那股精神力碾壓下猶如泡沫般破碎。
時間被無限拉長,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終于歸位。
“淨化完了,你可以走了。”夏伊繼續埋頭敲鍵盤,和她的論文死磕。
秦斂怔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背後冷汗浸濕軍服。
但他的精神圖景卻前所未有的澄澈——不僅污染一掃而空,連他以為無法痊愈的精神創傷,也消失不見。
一切就像被暴雨洗淨過的天空,清透得讓人發懵。
這就是S級向導的淨化。
太可怕了!
秦斂離開後,夏伊又為第二名哨兵進行了疏導淨化。
她有些煩躁,因為急着趕論文。
淨化時煩躁是大忌。
看到哨兵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反應過來,并為自己的職業修養感到羞愧。
她控制住精神力的輸出,放慢節奏,順手撸了下哨兵毛茸茸的精神體。
哨兵離開疏導室時,一臉神秘的滿足,引得其他兩名等候的哨兵好奇不已。
夏伊倚在門口,沖那兩名哨兵勾唇招手:“你們兩個,一起來吧。”
标記多名哨兵,把他們的精神力鍊接在一起,形成戰鬥網絡,是高級向導的戰鬥方式。
夏伊早在兩年前就開始接受這方面的訓練。
不過淨化治療和戰鬥不一樣,她必須克制,細心,溫柔,才不至于把兩名哨兵弄壞。
她進行了一次高效細緻的疏導,把兩名哨兵滿意地送出了疏導室。
完成四個疏導名額才剛過十點,最後一名哨兵還沒到,夏伊決定抓緊時間繼續寫論文。
可是該死,她又卡文了!
她泡了杯紅茶,順手抓點零食,查資料,發呆,終于有了一點點靈感。
可是偏偏就在此時,疏導室的門被敲開了。
來者并不像别的哨兵那樣小心禮貌,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前,高大的身形遮住頭頂的燈光,投下的陰影籠罩住夏伊。
他眉目精緻卻不顯柔弱,眉宇間帶着少年的銳氣和戰士的桀骜。
銀黑色的發絲帶着些許自來卷,幾縷碎發垂落在光潔的額頭上,琥珀色的眸子宛若琉璃,泛着逼人的鋒芒。
身材高挑修長,寬肩窄腰,包裹在軍服中的每一寸肌肉都蘊含着力量,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年輕獵豹。
然而,夏伊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埋頭寫論文,視對方為空氣。
“……引用白塔的權威著作,對議會新近幾項決議進行理論支持,這樣湊夠五百字就不難了。”
清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顯然,對方深谙政治論文的精髓,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哨兵。
他出身白塔最顯赫的家族。如果他是S級向導,絕對是白塔未來的掌權者之一,可惜他是S級哨兵。不過也沒關系,白塔的決策高層一樣有高級哨兵的席位,五大軍區的司令都是議員向導的哨兵。
夏伊擡起眼來,聲音冷淡:“顧曜珩,預約單上不是你的名字,還有,我記得,議長閣下下了禁令,不允許你靠近我。”
“預約的是我的同學,他臨時有事,換上了我。至于禁令,議長已經解除了。我說服她,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夏伊微微皺眉,語氣警覺:“什麼機會?”
顧曜珩雙手撐在桌面,身體微傾,姿态壓迫,猶如猛獸鎖定了獵物。
“讓你成為我的專屬向導的機會。”他說。
夏伊環抱雙臂,靠在椅背上,勾唇冷笑:“你應該去堡壘,在白塔,沒有專屬向導一說,隻有專屬哨兵。”
“那就讓我成為你的專屬哨兵。”
他低沉的聲音透出壓抑的情緒,燈光打進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翻湧着暗沉的光。
“我已經有專屬哨兵了。”夏伊冷淡地回道。
“葉沉?”顧曜珩冷笑了一聲:“一個從堡壘叛逃來的家夥,白塔永遠不可能信任他,他隻會拖累你!”
他說着情緒激動起來,語氣越發尖銳:“葉沉配不上你,和他解除标記,和我結合。我們才是最完美的組合!”
夏伊受不了他的自以為是,伸手按下了疏導室的緊急按鈕。
嘀——!
尖銳的鈴聲瞬間響徹房間。
按理說,安保隊會在三十秒内趕到,可是鈴聲足足響了一分鐘,都沒有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