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點都不複雜。”洛月華唇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當年,隻要你肯稍稍放低一點底線,權勢力量就唾手而得。”
“明白了嗎?既然你能堅持,又憑什麼讓我妥協?”
“不要拿顧曜珩的安危來說服我,他不要我,就讓他去死吧,這是他的代價!”
留下這番話,洛月華拂袖而去。
夏伊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她和洛月華有一點相像,就是骨子都有那麼一絲甯可碰的頭破血流也不願低頭的傲氣。
可是顧曜珩怎麼辦?
她猶豫了一下,終是擡步。
葉沉沒有跟上,眸光隐忍地注視着她走進倉庫。
倉庫内,顧曜珩的情況已瀕臨失控。
兩個哨兵把他強按在地上,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拼命掙紮,用頭撞地,英俊的臉上糊着塵土和鮮血。
他的脖頸和手腕,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布着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盧原把顧曜珩的雙手反铐起來,從地上把他架起,安置在一個生鏽的鐵椅上,雙手反套過椅背,又用繩索把他亂蹬的雙腳綁在兩隻椅腿上。
他的動作冷靜而又娴熟,像是重複過千百遍。
“他在自殘,不得不把他綁起來。”盧原向夏伊解釋道。
夏伊揮手:“你們先出去吧,我陪他。”
盧原見葉沉沒有跟進,有些不放心,叮囑道:“那您一定要小心。”
沉重的鐵門吱呀呀地合上,隔斷了外部的視線。
夏伊從背包中取出濕巾,擦拭顧曜珩臉上的血污與灰塵。
他的肌膚泛着紅潮,燙的灼手,長長的睫毛在她的掌心劇烈顫抖,原本豐潤的唇瓣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曾經的白塔翩翩貴公子,如今狼狽不堪。
終是不忍。
夏伊幽幽歎了口氣,擡腿,跨坐在了他滾燙結實的大腿上。
她能感到哨兵的肌肉猛然僵硬。
顧曜珩睜開雙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孩,瘋狂的血眸中閃過一絲錯愕的清明,呢喃道:“小伊……”
“是我。”
她輕聲回道,纖纖玉指解開他軍服領口的扣子。
喉結難耐地滾動着,脖頸上有幾道被他自己抓出來的紅痕,映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觸目驚心,卻有一種别樣的淩虐的美感。
“敞開你的精神圖景。”
她在他耳邊輕語,幽幽的女兒香鑽入他的鼻尖,向導素散發着香甜的氣息,讓人明知有毒,也甘願淪陷。
精神圖景中,那頭狂暴的黑豹安靜了下來,顫抖着身體,緩緩屈下前膝,迎接它的女王。
夏伊低頭,覆蓋上少年幹渴的唇,緩緩渡入她的氣息。
一般而言,深度标記,需要雙方親密接觸,才能在彼此的精神圖景中烙下永久印記。
但夏伊擁有特殊的能力。
她隻需要通過親吻和深度擁抱,就能在哨兵的精神圖景中留下标記。
而哨兵留在她精神圖景中的印記,則沒有那麼霸道——這使得後來的哨兵印記也有共存的可能。
白塔曆史中,曾有一人擁有這個能力——白塔的奠基者奧菲莉娅。她一人标記五名哨兵,和他們并肩作戰,締造了一個時代。
倉庫外,葉沉身形猛然一顫。
精神鍊接被切斷,那一瞬的空虛仿佛靈魂撕裂。
他知道,她在标記别人,從此,她将不再屬于他一個人——
這個認知令他心神俱碎。
在被夏伊深度标記之前,葉沉是一匹孤狼。
身負原罪出生,十五歲時叛離堡壘,雖然白塔接納了他,但他很清楚,白塔從不信任他,隻是把他當成一把好用的刀。
兩年前,賽琳娜出事後,他申請調令,從第二軍區返回白塔,去中央警備軍接任一個小小的閑職。
當時,他在B1塔所擔任中隊長,這幾乎是未被标記的哨兵所能擔任的最高軍職,軍區最高指揮親自出面挽留,甚至說要破格擢升他,他還是決然返回中央。
原因其實不太好解釋。
更早些年,他還沒有外放,還在議長警衛隊任職。
有一天傍晚,他陪同賽琳娜議長前往學校,接她監護的一個小女孩。
風吹過操場,少女逆光奔跑而來,猶如一道微光穿過薄暮。
賽琳娜站在廊下,突然側頭問他:“還記得夏伊嗎?你從異種巢穴裡帶回來的孩子。”
他當然記得。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雨夜。
異種巢穴深處,觸手如潮水般翻湧。
而在那片黑暗中央,站着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她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微光,異種在她周圍盤旋,卻始終不敢靠近。
而她,睜大一雙清澈懵懂的眼睛,靜靜地打量着四周——
像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