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無聊透頂,一堂本很吸引人的《性别社會學》被老講師上的跟中學生物課似的。
怪不得一把年紀了還是講師。
隋寂胡亂想着,還得分神提防老講師随機抽人——他大段大段地念課文,然後點評一番,有時念累了,就揪人站起來念。
冬月午後暖陽高照,所有人一邊昏昏欲睡,一邊試圖做點小動作提提神,要是一不小心睡着了,第一個被揪起來。
隋寂接過右手邊遞來的小紙條,無意瞟到上面的字:等會兒出去逛街嗎?
這些人沒手機嗎?
隋寂不大樂意地幫忙傳了紙條,不過受到啟發,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
[無蹤迹]班長,等會兒去圖書館嗎?
發完,他忐忑地等了許久,一直沒見回複,往左手邊靠窗底下的座位看了一眼,陸在蘅不知在本子上寫什麼,頭也不帶擡的,極專注,更别提看手機了。
他歎了口氣,翻開《性别社會學》中的某一頁,撕下空白一角。
“……誰在撕書?你……就是你,長得水靈靈的,怎麼撕書呢?站起來念下一段内容。”
他撕書的聲音有點大,引來老講師的第一道關注。
隋寂陰着臉,很想摔了書走人,這什麼小學雞的教學方式?!但注意到左手邊那人投來的視線,硬着頭皮站起來,問老師哪一頁,又被訓了半天,才知道具體要讀的段落。
從原先的一段變為三段。
教室裡很快響起竊竊私語和嘻嘻作笑,都看熱鬧呢。
坐下後,隋寂挨個回視,直到沒人再盯着他看,才摸出方才那張小紙條,團了團,扔到陸在蘅的桌子上。
陸在蘅挑了挑眉,神情極為放松,似乎還帶了點笑意。
于是隋寂也一掃陰霾,示意他打開紙條。片刻,陸在蘅頓了頓,提筆給他“回信”,說自己要先去準備知識競賽的場地,讓他先去,晚飯後見。
隋寂沒再回,沖他點點頭,把紙條小心地夾在書裡。
晚七點,圖書館。
隋寂終于等來了沾着一身風雪的人,遠遠的,沖站在樓梯口找人的陸在蘅招手。
這是南嵘的初雪,裹着雨,黏答答,淋不盡似的。
隋寂無暇欣賞,把身旁的椅子拉出來,又把因占座而放了幾本書的桌面收拾幹淨,接着瞪了一眼嫌他吵而不停歎氣的對面男生,小聲沖坐下來的陸在蘅道:
“班長,冷嗎?給你喝熱水,這個保溫杯是新的,沒用過。”
陸在蘅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沒喝,掏出書包裡的紙筆,刷刷兩下,遞給他。
——書拿來,我給你劃重點。
隋寂看完,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似的,陸在蘅真來盯着他背書?!
陸在蘅鮮少見他這副表情,像受了驚還發懵的貓,被逗笑,擡指點了點紙條,示意他快點。
隋寂隻好把下午的《性别社會學》推給他,下了課就過來,隻有這一本書。
他連晚飯都沒吃,很想再請陸在蘅出去吃一次,但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忍住了。
很快,陸在蘅把劃了重要章節和重點内容的書推過來,隋寂隻看一眼,表情複雜地望向陸在蘅,這是劃了全本吧?
他之前的課沒學過,是要補一補,可沒必要補這麼多吧,又不考這麼多。
對方毫無知覺,拿出一個筆記本,又刷刷寫起來。
是在寫文章吧。
隋寂琢磨着,不敢探頭過去看,隻好認真翻起了書。
這種感覺也不賴。
要他高中就跟陸在蘅認識,估計不用走體育特長生也能考進南嵘了。
隻可惜陸在蘅沒待多久,刷刷寫完,又給他推了張紙條,說學生會還有事,他先走了。
隋寂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現在才八點多,隋寂不想回宿舍,也懶得出去吃東西,幹脆在這消磨時間,陸在蘅走了他沒動力學習,翻出占座的幾本書看起來,是陸在蘅推薦的和同性戀有關的書。
比課本有意思多了,尤其是那些如何墜入同□□河的典型案例。
主人公都挺野,面對荷爾蒙激發的愛情毫不含糊,一個比一個迅猛。
原來不需要日久生情,就能……日啊。
隋寂腦子裡灌滿了黃湯,頗為低俗地琢磨,有意思。
不知不覺到了閉館的時間,隋寂把書往桌子上一扔,仰在椅子上,揉了揉發酸的脖子。
對面的眼鏡男嘀咕了句什麼,他沒聽清,懶得搭理,去還書。
回來後,隋寂把椅子往桌子底下一推,刺啦——眼鏡男怒瞪過來,大着聲音說:
“死同性戀。”
隋寂陰了臉,但懶得發作,也沒必要,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書和紙筆,剛擡腿,身後那人又補了句:
“剛那是你男朋友,真惡心,希望再也不要碰到你們……”
嘭,一本書被砸到了眼鏡男的腦袋上,他捂着頭大聲嚷嚷起來:
“打人了!同性戀打人了……”
很快,圖書館裡最後離開的一小波人看過來,還有兩個朝這邊走來,問眼鏡男要不要幫忙。
隋寂一言不發,始終惡狠狠地盯着他。
罵他可以,罵陸在蘅不行。
眼鏡男見有人壯膽,撿起地上的書,朝隋寂扔了過來。
隋寂沒躲,耳垂被尖硬的書殼掠過,破了皮,出血,滴答滴答,眼鏡男有點慌,開始跟在場的人細數隋寂搞同性戀還率先打人的惡行。
“你拿椅子幹什麼?來,再往我腦門上扔……”
隋寂還真敢。
站在人群後面的吳封往前擠了擠,終于開口勸架:
“誤會誤會,我們是社會學專業的,同性戀……是我們學習的其中一個議題。隋寂不是同性戀,我們班長也不是,更不可能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