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嵘第一人民醫院。
零點十分的醫院人流如織,燈火通明,鬧市一般。
陸在蘅半口氣松不得,把隋寂安置在急診室門口的椅子上,自己飛速邁起長腿挂号、買熱水袋、租輪椅……
路上後半截,隋寂不住“嘶嘶”喊疼喊冷,出租車司機都受不了:
“小夥子,給你弟買個熱水袋嘛,看他可憐的……”
陸在蘅笑着應好,而後垂眸看靠在他肩上的人,面無表情地想,這小子恐怕是會裝可憐。
一犯了錯,就知道乖,沒兩天又惹事,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不過到了醫院,該給他買的都買上了。
很快,到他們的号,陸在蘅推着他進去,大夫是個東北人,說話挺搞笑:
“咋還衣衫不整呢,要不知道的以為他被糟踐了來的……叫人浮想聯翩的。”
“姨,别浮想聯翩,他疼得快異想天開了。”
女大夫笑了笑,說陸在蘅又帥又會說話,接着才擡起隋寂的胳膊看了看。
隋寂一點兒都不喜歡陸在蘅跟别人這麼會說話,咋沒見他跟自己多說幾句好的,滿足一下自己的癡心妄想呢。
“嘶——”
“看着就是個輕微骨裂,半拉月就好了,這麼嬌氣呢……拍個片确認一下吧,單子出來了找我。”
陸在蘅道了謝,推着他去拍片。
晚上等着拍片的人還不少,看樣子都是摔壞了胳膊腿的,陸在蘅掃了一眼長隊,歎口氣,坐在隋寂旁邊的椅子上,閉着眼假寐。
隋寂可睡不着,一方面是胳膊鑽心疼,一方面是不舍得放棄近距離觀察陸在蘅睡顔的機會。
比起隋寂,表現得再兇再陰郁也都帶着點少年人的稚氣,歲數小,臉也嫩。陸在蘅過早地扛起家庭的責任,還在學院裡承擔很多工作,已然曆煉出成熟男人的氣質。
平和時眉眼恬淡,帶着幾分可靠和溫柔。
發火時眉宇鋒利,壓迫感由内而外地擴散,很強勢。
隋寂倒是好奇,陸在蘅在床上會是什麼樣,最好像收拾他的那樣,帶點兇,野。
他記得第一次見陸在蘅,是在媽媽的辦公桌上,一張資料卡上的照片難藏少年人的鋒芒。
那是一年半前,他剛讀高三,因為翹課、打架、頂撞老師被叫了家長,但汪域闌正忙着忽悠一個闊太太,兩人出去旅遊了,便央隋盛馳把隋寂領去公司。
隋盛馳忙着在她的商業帝國裡征疆拓土,沒多餘功夫教育他,讓他在辦公室裡寫作業。
隋寂那時候還對隋盛馳有點誤會,看見桌子上一張名為“陸在蘅個人情況”的資料卡後,憤怒不已,等隋盛馳開完會回來,他舉起紙:
“你還點上男模了?這人才剛十八吧……”
啪,隋盛馳照着他後腦勺給了一巴掌,讓他别胡說:
“公司資助的貧困生……看看人家,家境貧寒還次次考班級第一,再看看你……”
隋寂“哦”了聲,才發現第二頁是陸在蘅的學習成績和家庭情況。
果然門門優秀,還在期刊上發表文章賺稿費……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陸在蘅會寫文章,看着高大帥氣一男的,還挺會酸唧唧、文鄒鄒呢。
不過他的家庭情況沒細寫,就寫了家庭年收入,還說可以把機會留給更貧困的學生。
也不知道是真不窮,還是自尊心強,看着并不是很需要資助的樣子。
隋盛馳也隻資助了他一年,總共一萬塊錢,陸在蘅給隋盛馳寄了兩隻羊腿來作為感謝。
隋寂吃了那羊腿,滋味不錯,沒幾天就惦記上了……惦記陸在蘅這個人。
被一道濃而強烈的視線注視着,陸在蘅假寐都不踏實,悠悠睜眼。
隋寂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吞咽了下,不着邊際地想,陸在蘅要真是個男模就好了,他今晚就點陸在蘅。喂,陸男模,給我……
注意到面色逐漸兇狠的陸在蘅投來的視線,隋寂趕忙垂下眼。
“班長,你睡着了,我不知道到我号了沒,可以幫我……”
“你耳朵聾了?”
隋寂被怼得一愣,接着有點不可置信和委屈,陸在蘅不會以後對他隻有兇巴巴了吧。
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陸在蘅站起身,朝檢查室窗口走去。
沒多大一會兒,就來推着他進了檢查室,裡面有張床,要平躺,隋寂站着沒動。
陸在蘅歎了口氣,躬身穿過他的腿彎,把他抱放在了檢查床上。
“胳膊疼得走不了路了?家屬出去,病人不要亂動……”
陸在蘅搖了搖頭,他在全班乃至全院面前都是能力強、有威嚴的那種,到了隋寂這兒,班長形象直接跟爹挂鈎。
折騰一番,果然如急診科大夫所言,輕微骨裂,給上了彈性繃帶,開了藥,就揮揮手,讓嬌氣的隋寂趕緊回去了。
出租車上,窗外霓虹閃爍,大街小巷終于寂靜下來,畢竟時間已過了深夜兩點。
饒是陸在蘅,都隻覺渾身疲憊,半句話不想多說,可還得說:
“轉錢幹什麼?”
“你送我來醫院還有照顧我的費用。班長,真的麻煩……”
“不嫌你爸錢不幹淨了?”
“這是我媽給的。”
“……你不是單親?”
“他們離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