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隋寂就去酒店退了房,東西不多,胡亂一塞,行李箱都裝不滿。酒店前台還挺不樂意,說好的定一個月房,這月的績效大漲,這才不到半個月又要退,但看隋寂下巴鐵青、臉頰微腫的樣子,直覺這人不是好說話的主,隻好老大不樂意地給她退了房。
隋寂拎着箱子打車前,瞥見酒店旁邊的“中國福利彩票”,腳下一頓,箱子豎門口,進去一口氣買了十張彩票,五張刮刮樂。
刮刮樂一毛錢都沒挂出來,彩票得三天後開獎。
隋寂悻悻離開,仰天長歎,除了想給陸在蘅買手機,還想買個三輪電動車,假如彩票中個幾十萬的,給他買輛車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陸在蘅有沒有駕照。
昨晚上,他坐在陸在蘅的懷裡固然溫暖,但阿勒泰動辄零下二十五度到三十多度的天,實在冷得透心,萬一給陸在蘅那啥凍壞了咋辦。
隋寂扒拉着手機算自己的錢,隋盛馳給他的不少,眼下買輛便宜的車都行,但陸在蘅肯定不願意。陸在蘅應該是隻願意要他掙錢買來的東西。
真難呢。隋寂覺得此刻自己比陸在蘅還缺錢。
要不他也要去慢搖吧上夜班算了,他臉嫩,估計比陸在蘅好忽悠來小費。
但他能住進陸在蘅家,是被委以“陪着陸員峥讓她别害怕”的重任,去上夜班就沒法睡陸在蘅的床……兩相權衡,隋寂覺得還是刮彩票碰運氣吧。
不過他白天賣花賣力了許多,還把席春光的帽子、手套拿到店裡一起賣,賺的錢跟席春光四六分,隋寂這才知道,自己賺的錢比起陸在蘅來說不過是個蒼蠅肉。
但他甘之如饴。
“天還冷呢,你就思上春了?”
老闆小姐姐過來拍了隋寂一巴掌,遞給他一張送貨單,讓他跟着冷藏車跑一趟市郊。
有家民宿定了個大單,三乘三的玫瑰冰牆,這是店裡忙活了半個月做成的,其中也有隋寂的功勞,等今天收了錢,老闆挨個發大紅包。
隋寂接過來,臨走前問了句:
“姐,哪裡有賣安全套、潤……”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老闆拍了一巴掌:
“你才多大啊……能不能學點好,萬一給人搞懷孕了吃不了兜着走!”
老闆小姐姐知道他是外地來體驗生活的遊客,至少不缺吃穿,看着頂破天十八歲,就敢學網上玩起旅遊獵豔了……她堅決不允許隋寂幹這種勾當,阿勒泰的姑娘是這麼好欺負的麼。
隋寂挨了一巴掌,沒說什麼,拿着單子上了冷藏車的副駕。
他冷笑了一聲,搞懷孕?陸在蘅怕是不行,他沒這麼大本事。
他要有這本事,他隋寂還用得上千裡迢迢……
說起“千裡迢迢”,阿勒泰可真遠,在南嵘無論去哪兒,隻要不堵車,就算下個鄉最多也就一個小時,這倒好,他從南嵘來阿勒泰光坐飛機就花了快一天的時間(含轉機),這從阿勒泰到個郊區……一個半小時還沒到。
下雪天路不好走是一個原因,阿勒泰的遠郊其實已經離市區一百公裡地了。
快中午時,隋寂才跟着車到地方,民宿的确很美,背靠巍巍雪山,旁邊是一片筆直茂密的白桦林,凜冬銀裝,美如人間仙境。
饒是隋寂這種什麼都不在意的性子都多打量了幾眼。
“小夥子,來搭把手。”
隋寂應了聲,戴上手套走過去,四個男人擡着冰牆往民宿院子裡走,倒不需要隋寂幹活,幫他們注意着别磕了碰了的就行,純冰做的,易碎。
一刻鐘後,晶瑩剔透、浪漫十足的冰牆玫瑰落在院子正中,吸引了不少住客圍觀。
大雪漫天席地,玫瑰于堅冰中長出骨血,難以形容的悲壯、破碎感。
民宿老闆滿意得很,留隋寂和司機吃了個午飯,又給他們各封了個紅包,囑咐路上開慢點。
回去路上,隋寂眯了一會兒,被司機喊起來,說冰雪刺眼又犯困,讓他陪着聊會兒。隋寂沒什麼可說的,翻出手機備忘錄,給司機背書聽。
“……”
司機大哥無奈,唱起了極具風情的民族歌曲,自己給自己解乏。
拐過一個岔路口時,司機大哥“哎”了聲,隋寂順着他的視線去看,一個女人在路邊的雪窩子裡艱難行走,遠遠地朝他們招手,聽不清說得是什麼。
“停車,我去看看。”
等司機靠邊停好,隋寂下了公路,卻一下子跌進雪窩,埋大腿的深度。
他掙紮着,最後是跑過來的司機和走到跟前的女人一起把他挖了出來。三個人呼哧帶喘地爬上公路,靠車站着,女人狗啃似的短發,臉很髒,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劇烈地打擺子:
“好心人……求求你們,帶我離開這兒吧,我……是被拐來的……求求你們。”
拐賣。
隋寂瞪大雙眼,打斷女人語無倫次地表述,問她家在哪兒。
女人不知受了什麼折磨,思路不算太清楚,時好時壞,這會兒聽不進去話,一邊回頭看,一邊央他們快點帶她走,那家人又要追來了……
隋寂沒看見什麼人,但果斷決定,帶女人走。
“你叫什麼?”
“韓緯淩。”
剩下的一半路程,隋寂向女人了解具體被拐的情況,但他個案訪談的能力欠缺,說話冷冰冰的又不随和,韓緯淩不算很配合他,講得零零散散。
隋寂沒辦法,進市區時猶豫了下,沒把她直接送去派出所,而是央司機大哥把他們放在他才退了房的酒店門口,還好韓緯淩知道帶上身份證逃跑。
前台見他仍要續訂,心裡高興,也懶得管這小孩突然帶了個衣衫褴褛的女人,按照隋寂的要求給女人定了半個月的房,隻是趁機要求:
“這次不能再定了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