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主任有什麼指示?”
韓緯淩罕見地沒有同他拌嘴,說幸福社區出了點事情,一個老頭子在居委會鬧,還拎上了鐵鍊,舞舞唬唬的,怪吓人:
“那人你也知道,老爺子樓上跑了次水,把他家廚房牆皮泡了,樓上要給他刷牆,老爺子非說給錢他自己找人刷,結果一直沒刷,老爺子隔三岔五就找樓上要錢,今天說材料漲價,明天說需要粉刷的面積變大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錢。樓上為息事甯人又給了兩次一百,老爺子得了好處有瘾頭,還鬧,樓上不樂意了,老爺子又跑到社區……”
隋寂知道這老爺子,無兒無女,是幸福社區的重點關心關愛對象,“蘅臯”曾在幸福社區開展過一次孤寡老人的心理療愈活動,還給老爺子贈過價值兩千的生活用品。
老爺子其實不缺錢,就是愛鬧,把老伴氣走了之後,隔三岔五地到社區找麻煩。
幸福社區居委會書記來電,想請“蘅臯”派人過去進行一下心理幹預。隋寂想了想,叫上韓緯淩和另一個大哥,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幸福社區。
警務室民警也到了,老爺子終于不拎着鐵鍊舞舞唬唬,但嘴上還沒停,髒話就跟臭水溝裡裹着垃圾的污水一半嘩嘩湧出,在場的工作人員都露出作嘔的表情。
隋寂了解過老爺子的情況,怎麼說呢,有的人并不是老了才變成這樣。
但站在幸福社區的角度上,老人尤其是孤寡老人是不能有“好壞”的分類,《刑法》都有規定“已滿七十五周歲的老人”犯罪會減輕量刑,更别提這麼一個手無寸鐵、啊不、手隻有鐵鍊的老人……沒法批評教育,甚至連思想工作都不能往重了做。
壓力給到“蘅臯”的心理咨詢師,王哥帶着老爺子進辦公室聊了沒一會兒,就捂着被打傷的胳膊出來,三四十歲的魁梧男人幾乎被逼出眼淚,很想扔下一句“辭職不幹了”,忍住:
“小隋老闆,沒法溝通……”
王哥擺了擺手,撸起袖子,手臂上已經紅腫一片。
哐,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老爺子看着比王哥精氣神足多了:
“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傻逼?輪得到你們管我事情,想管可以,把我家牆都刷了,再給我一筆精神損失費,這個傻逼說得他媽是人話嗎……”
七十多歲的老爺子一口一個“傻逼”,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滿腔怒火,但都忍着。
隋寂擰緊眉毛,讓王哥趕緊去旁邊的衛生所上點藥,手往桌子上一拍,啪,他說:
“你想要多少精神損失費?”
老爺子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隋寂今天穿得不太像領導樣子,陸在蘅大年初六給他買的淺粉色帽衫,藏藍色牛仔外套……看着很像初出茅廬的年輕學生。
“□□崽子,我要十萬你給的起嗎……”
“死老頭子你他媽這條命都不值十萬……”
隋寂把手機“嘭”得扔到桌子上,撸起袖子,說要不咱倆同歸于盡算了,沒準還能給老爺子賺個骨灰盒的錢。
矛盾被徹底激化,但隋寂比老爺子更瘋,奪過鐵鍊子往自己腿上一甩,滿臉狠厲,問老爺子還想讓他打哪兒……老爺子呆若木雞,雙腿都發顫,擡起手指“你”了半天,說不出話。
韓緯淩還有幸福社區居委會的幹部趕緊上前來勸,但都是女性,饒是隋寂再脆皮雞,也沒人敢奪他手裡的東西,最後是老爺子錢不争了,鐵鍊也不要了,說你等着,現場才安靜了下來。
人一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個男警,陰陽怪氣地跟隋寂說:
“今天真是麻煩你們白跑一趟了。”
剛才鬧的時候,男警沒有挺身而出,這會兒倒是嘴皮子功夫很溜,社區書記瞪了他一眼,不好說什麼,隻跟隋寂陪笑:
“你們工作人員的工傷我們給報銷……先别走,來坐下喝點茶吧。”
幾個人坐下來商量了一下,社區書記替社區民警道了歉,主要是老爺子這種人在社區裡的确沒人敢惹,都得哄着,工作是一層壓一層,老爺子要是出點事,上面會第一個找社區問責。
隋寂仍是面色鐵青,一言不發,直到場面尴尬得安靜下來,他才說:
“剛才抱歉,沒忍住。不過對于這種老人,我建議強制送養老院或者是福利院,精神病院都可以。”
沒理由一人禍害所有人,他要是安生還好,樓上樓下早都苦不堪言,有三四家甚至另買了房子搬走。剩下的幾家也有搬走的意向,但又氣不過,錯的明明是老爺子,為什麼是别人受過。
老爺子前腳走,後腳就有對門的來社區訴苦,說老爺子在樓道裡罵罵咧咧,影響家裡人休息。
等社區幹部安撫好對門,居委會再次靜下來後,社區書記歎了口氣,這件事必須得上報解決了,最好的方案就是如隋寂所說,強制送走。
否則幸福小區對不起這個名字。
隋寂也當場答應,方案裡可以寫上“蘅臯”将會派出心理咨詢師對老爺子長期、免費進行心理幹預。王哥從衛生所回來了,隋寂給他搬了把椅子,對正在記錄方案初稿的社區人員補充,咨詢師将不定人。
等事情讨論個差不多,隋寂拒絕了社區的午飯邀請,帶韓緯淩和王哥回去,路上給王哥轉了筆錢,算作工傷費,說不夠了再找他要,王哥不好意思地收了:
“小隋老闆,你的腿……”
“沒事。”
等到在事務所食堂吃了飯回辦公室休息,隋寂才感覺到小腿鑽心刺骨地疼起來,撩開褲腿一看,小隋老闆為自己方才的“中二行徑”趕到懊悔和不好意思。
他拿起手機準備找陸在蘅撒個嬌,一個陌生号碼先打了進來,隋寂接起來,片刻後,他平靜的面部變得扭曲、暴怒——
隋寂為了陸在蘅命都可以不要,竟然有人拿陸在蘅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