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抵達南嵘的第一站，就是跟李庫蘭見面，隋寂暗笑，老年人搞對象還挺迅速。

席春光一點兒不乏，不像是做了這麼久飛機的人：

“這個不行，下個更乖！可不得速度點嗎！我得快點找個好老伴，等過幾年峥峥生孩子了還能趁身體條件允許給她帶孩子呢……”

隋寂失笑，摟着席春光，說她想太多了：

“你帶我一個人還不夠你累的啊，操心那麼遠……”

這話要陸員峥聽見準得掉眼淚，席春光對她們的愛太過深重。

席春光拍了拍摟着自己肩膀的手，對隋寂說：

“小隋夠乖咯，就算不乖，你哥現在又不敢輕易兇你……”

“怎麼不敢兇我……”

陸在蘅今天早上還在機場給了他一巴掌呢，隋寂不就摸了他兩下，至于麼，他撅着嘴看起來又乖又可憐巴巴的，席春光說下次兇你了告訴姥姥。

兩人正說着話，已到飯店門口。

李庫蘭早早站在外頭翹首以盼，席春光莫名不好意思起來，仿若懷春的少女。

隋寂提醒她“這個不行、下個更乖”，老太太被鼓了氣，大大方方地迎上去，一個喊“老李”一個說“春光”，還顯得怪親切。

李庫蘭挺浪漫，選的是西餐廳，弄得跟燭光晚餐似的，專門交待鋼琴手彈了首新疆民樂，讓席春光緊繃着的脊梁放松下來，兩人一邊吃一邊聊，隋寂樂得當沉默的電燈泡。

飯至尾聲，李庫蘭從服務于手裡接過九十九朵的玫瑰，送給席春光：

“春光女士，不敢貿然開口直接求愛，我能追您嗎？”

席春光含羞點頭，接過明妍妍的玫瑰，兩個古稀之歲的老人竟如重回年少，神采奕奕。

隋寂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這種送花橋段他在電視劇裡多少看過，每次都是嗤之以鼻，覺得又土又俗氣，但如今這場面近在身邊，感覺還挺……叫人感動。

他感動完，又生氣，這麼土這麼俗氣但又這麼浪漫的事，陸在蘅竟然完全沒有做過。

李庫蘭說要追席春光，反觀自己和陸在蘅……陸在蘅從來沒有追過自己。

他們倆之間始于隋寂的預謀和心血來潮，唯獨沒有漸生情愫和追的戲碼。

隋寂想起他給陸在蘅過生日送大禮的那天晚上，陸在蘅漆黑的眸子都起了潮，眼角在燈光下看着有一點水意，男人一眼一眼地看着隋寂的禮物，結束後全部小心地收好，就連那貼在玻璃上的喜花都輕輕揭下來……陸在蘅收了他的禮，成了他的人，一點表示都沒有！

隋寂憤憤，陸在蘅光知道給他買房買車……就算他是金絲雀，也需要情緒價值啊，快十年了别說一束花，一朵都沒見過！

陸在蘅其實真的買過玫瑰，不過沒有送到隋寂跟前。

而甚于玫瑰的，是陸在蘅永遠沉默的、面面俱到的付出，與其說把隋寂當金絲雀，不如說是在重新養一遍孩子……隋寂其實明白，所以他氣了一會兒，也就抛擲腦後了。

他跟陸在蘅，不用什麼追不追的，他看見陸在蘅的第一眼，對方就已經屬于他。

隋寂緩緩彎起眼睛，看着席春光跟李庫蘭告别，希望姥姥也能跟他成為一眼萬年的人。

回家路上，隋寂坐在主駕駛上微微偏了下頭，問席春光感覺怎麼樣。

席春光一直沒有說話，等車子又開過一個紅綠燈，她才下定決心似的說：

“行，就選他當你姥爺了。”

隋寂被她感染了情緒，哼着不成調的歌，學陸在蘅囑咐老太太：

“不準在他跟前受委屈，一旦覺得不舒服了立馬告訴我……”

席春光笑說一句“啰嗦”，她拍拍隋寂的肩膀：

“不爽了就撤，我比你們年輕人懂……我可不像你倆纏纏乎乎快十年……”

隋寂訝異地看了一眼席春光，聽出點别的意思來，下意識喊了句：

“姥姥……”

席春光像是陷入了回憶，十年真的不短了，她想起陸在蘅大一那年寒假回家，一眼就察覺出陸在蘅的變化，脾性随和的大外孫像是有什麼心事，一連幾天臉色都沉着，還總愣神。

不過席春光沒太在意，陸在蘅成天不是打工就是輔導陸員峥作業，每天在家的時間不多，她也說不好是外孫累還是真有心事。

那天深夜，陸在蘅酒氣熏天地回來，外頭是能凍死人的夜，席春光頭一次生氣地拍了陸在蘅兩下，說他大半夜不回家跑出去學人當酒鬼，還有沒有把老太太和妹妹放心上……陸在蘅當時仰面癱坐在沙發上，有點痛苦地含混着，說什麼不知道怎麼負責之類的……

席春光吓了一跳，試探着問：

“你把誰家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陸在蘅似清醒似痛苦，半晌才道：

“不是姑娘，是臭小子……”

沒聽見席春光的聲音，陸在蘅揉了揉眉心，片刻後又帶着懇求看向席春光：

“姥姥，我以後不結婚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