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個胖大叔真是坂本?”
“說了半天最在意的竟然是坂本君嗎!”
我輕咳一聲,眼看他就要鬧起來了于是迅速跳過這個話題,然後将對方剛才的提問挑挑揀揀回答了一些。
總結就是——我什麼也不知道、我過得很好、再問走人。
“喔…這樣啊。”他坐在沙發上,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便立馬反客為主,整個人懶洋洋地倚着靠墊,黑發稍許淩亂,西裝外套也被他随意地搭在了扶手上。
我趁機悄悄打量了一番。
遊戲裡的少年過去八年徹底長開了,但臉似乎沒太大變化,從外表上來看說是大學生也不會有人懷疑。曾經蒼白的皮膚如今已染深了幾分,應該和經常在外活動有關;纖長的睫毛下是如墨般的瞳,明明嘴角挂着淺笑卻依然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愉悅的情緒。
微敞的領口、清晰可見的肌肉線條,白色的襯衣袖筒上挽露出精壯的小手臂,深色的文身與潔白的膚色相撞,刺得我如同觸電般迅速偏移了視線。
熟男的威力真的好恐怖!
遊戲和現實的區别還是很大的,就比如我在遊戲裡可以很正常地對朋友們的一些行為進行吐槽,偶爾還會上手捉弄,但現實裡我卻萬萬不敢這麼做了。
最主要的是……遊戲裡的“我”和現實中的我在各方面都相差甚遠。
我沒法忽略掉這一點繼續去欺騙别人的感情。
“你真的覺得我沒有任何變化嗎?”
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立馬便後悔了,話語間的惡意未免有些過于尖銳,希望對方聽不出來…但怎麼可能聽不出,這家夥的性格我再了解不過了。
比誰都能裝,比誰都敏感。
攻略他真的特别難,坂本和赤尾我還可以投其所好,但眼前這人究竟想要什麼我一直摸不透,後面便用對待流浪貓的方式自然相處……結果反而漲了好感度,并且一旦越過了那個檻,自己無論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優點。
盡管我在這兒糾結自責半天,對方看起來依舊絲毫不介意,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說“變得比以前更兇更矮了”。
我:“……”
根本就是你們仨身高不正常好吧!赤尾作為女生都有一米八,而我這個堪堪夠着一米七的存在一下就顯得跟個發育不良的豆芽似的,明明在現實中我也是同齡人之中個子拔尖的…差點忘了,現在遊戲也成現實了,島國平均身高即将被這群人拉高。
這可和我沒關系,要怪就怪那個把遊戲變成現實的人,要是讓我知道究竟是誰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我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一說到這個就頭疼,怪不得這幾個月老是能感受到奇怪的注視……合着是被監視了啊,懸賞的時間是一個月前,那麼——
“你什麼時候注意到我…呃,還活着的?”
“三個月前。”
還未等對方繼續開口,我已經從他的表情之中得出了答案,随即抵着額頭擺了擺手。
“所以坂本那天和我見面不是意外?”
“是意外,”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乖巧地眨了兩下眼睛,“然後我就被揍了,好疼的。對了,赤尾還不知道,你想告訴她嗎?”
很好,我明白了。
心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聯想到“我”在遊戲裡死去的劇情…赤尾那時候已經叛逃了,至于坂本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太清楚,看起來現在應該也失去了暗網的信息渠道,所以曾經熟識的那群人裡隻有他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我的信息,并且以一些手段進行了封鎖。
但在一個月前消息又被人散開了,并招來了殺手。
“所以你就這麼偷偷摸摸跟蹤了我三個月?”
“沒有哦,我以為你是别人易容的,當時可生氣了,還以為有人在故意捉弄我,一個月前才意識到事情脫離了掌控。”
“……那為什麼現在才找上門來?”
說到這個他就不高興了,“還不都是坂本君,他那天偶遇你後氣勢洶洶地跑來找我,要不是我攔着他還打算把赤尾喊回國,現在國内形勢這麼嚴峻,她要是回來了就很難再逃出去了。”
形勢嚴峻?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點,暫時不打算追問太多,畢竟我隻是個普通人,摻和越深越危險——
“到現在你不會還想着置身事外吧。”他向前俯了俯身,一語戳中真相,碎發因姿勢的變動輕輕滑到耳鬓,看得人有些手癢。
“我已經盡力穩住事态了,奈何背後之人一定要你入局,包括坂本和赤尾也是…你們三個都上了懸賞榜,就留我一個人在ORDER做牛做馬給你們打掩護擦屁股,太過分了。”
聽起來是怪可憐的,但這小子一向慣會賣慘,理性告訴我不能這麼早就妥協心軟。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但當我不小心與之對視、突然注意到對方眼底那掩蓋不住的青黑時,再怎麼裝作鐵石心腸也忍不住了。
“——南雲。”這是自重逢後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喊出他的名字。
我努力放松心緒,最起碼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中傷關心我的人,緩緩開口: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世界靜止了一瞬,仿佛沉入深海、墜入深淵,被奪走了所有的氧氣。但很快便又恢複了流動,佯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般,仍和過往一樣。
“……”
南雲與市不再像先前那般多話,反而是抿緊了唇,過了很久才沉悶地“嗯”了一聲。
努力讨好人的的流浪貓突然間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