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垃圾被夜色掩藏,水波如黑色綢緞一樣起伏。沿河小街上不少夜宵檔子,穿越一片油煙後,夜風迎面送來潮腥味。眼前是寬闊河面,波浪粼粼閃亮,西天的半個月亮正投下清光。
我走到橋上,低頭隻見橋墩下安裝了照明燈,把橋下的黑暗照的清清楚楚,那一片經常有流浪漢出沒,今天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有個人站在橋中央,駝着背囊。
我怕吓到正在沉思的人,繞到他身前,等他擡頭才喚道,“文徹,怎麼不去大排檔那邊坐坐?”
他疲憊一笑,“不了,還是離遠一點好。”
“所以你還在調查上月的鐵路事故?”
他凝視着空中,點點頭,“還沒有頭緒。”
“調查結果很快會公布,不愁沒有東西寫。”
“對,但我擔心——”他忽然擡了擡眼鏡,“不說這個。我們還是說你那照片。”
我拿出那個信封。他輕輕捏出照片,在月光下看看,又放了回去。
“那個上傳照片的陳鹍,近幾年也一直有作品,有風景的,也有人物的。她還拍過電影。也是你們——”
“對,也是天水鎮的。”
“我問到了電話。”
“謝謝。”
我接過那紙條,又望了望河面,這會兒月亮進了雲裡。
“文徹,你對引渡知道多少?”
“你怎麼還問我這外行呢?”他看看我。
“從你的角度看,引渡是怎麼樣的?”
“你要我按照印象完整地複述?”
“你全部的印象。”
他卸下背包來,凝望着地平線,波浪在腳下滾滾奔向遠方。
“我離引渡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受邀參觀核城研究所,在實驗室,隔着玻璃看到了引渡者——一個行李箱大的灰色盒子,也就是她的容器。容器承載的是電子化的大腦。也就是說,眼前的盒子正是,或者說曾是一個人。
“引渡,這個詞語真實的含義可真是絲毫沒有詩意呀。
“不同的世界間存在阻隔,信息的傳輸彌補了難以親身到達的遺憾,也引出了傳輸身體的設想。将其他世界的人帶來我們的世界,跨越這個天塹,就是我們所稱的引渡。首先是通過共享的數據庫,獲取引渡對象的生命數據,其次是在我們的世界為其制造出一具身體,并導入匹配的意識模型。假如操作得當,個體就被複原,被賦予了生命,又可以用于下一步研究。國内頭一批獲得引渡許可的,就是天水研究所和核城研究所兩大家,現在還有若幹小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