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叮囑着。他表情凝重,盯着那焦黃的面包。或許是被爸的态度驚訝到,又或許是地圖的經曆給了我信心,加上有林鷗在,我一時間并不覺得沉重,反而笑起來。
我們轉換話題,說起了昨天簽過的出資合同。林鷗就在此時鑽出了房間,問我什麼這麼香。看到其貌不揚的香氣來源後,他又失去了興趣。
洗菜的時候,我又記起昏迷時做的夢,一陣悸動。爸就坐在客廳,我問他:“你還記得夜莺的故事嗎?”
爸疑惑地看向我。他大概已經忘記那本童書的存在了。倒是林鷗很感興趣:“什麼夜莺?”
“一個童話故事。”我跟他介紹故事的大概,國王快要死了,夜莺唱歌拯救國王,以及——國王要将夜莺放在籠子裡,一直唱歌給他聽。
爸一面聽着,一面露出了然神色,而林鷗也興奮道:“這個我知道。”
“你還讀過這種童話書嗎?”爸問林鷗。
“在D35也流傳着相似的故事。但在我們的故事中,人最終做出了機械夜莺,擰上發條就能唱歌。”林鷗沉吟着,“你看,無論在哪個版本中,人都留不住夜莺,他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把夜莺的歌聲留下來——這蘑菇怎麼處理?”他問我。
“你得先洗洗。”我一面指揮他将口蘑浸泡在盆中,一面回想我的夢。“其實我理解國王的心情。”我不得不承認,“換做我,也不願同夜莺道别。”
林鷗對着蘑菇反複搖頭:“唉,根本不是這樣子。你被這個故事迷惑了。”
我把蔬菜泡在另一盆裡,瞟了眼時鐘:抓緊時間,就能提早做好午飯,出發去開會。
“你說,夜莺是個什麼存在?究竟是生物,還是死物?”林鷗問道。
“當然是生物。”
“沒錯。夜莺是活着的,有自己的生命旅程,在人死後仍會一直活着。”林鷗轉身面向我,仿佛在即興辯論,“但是對于人而言,夜莺活着嗎?假如人知道夜莺活着,為什麼他好像不願意接受這一點?夜莺會活着,跟死去的人沒有任何幹系。它隻是自然中一個小小的生物,人喜歡它,人也要和它告别,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我不明白,這個故事究竟要說明什麼?”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爸忽然呵呵笑出聲,回房間去了。
“你爸在樂什麼?”林鷗低聲問我。我搖搖頭。
林鷗那番話也很有理,驅散了來自夢境的迷茫。但是,我分明聽見更多聲音在反駁,在訴說……
我抹了抹臉,忽然覺得眼中刺痛,下意識又抹了抹,刺痛更劇烈。
“你怎麼了?”林鷗湊上前,“肯定是被辣到了,你沒點常識嗎,切小米椒還敢摸眼睛?”
“我沒有……”想反駁,但說不出話來,灼燒感彌漫到整張臉上。
“你過來,給你滴眼藥水。”他叫道。
“我看不見路。”
林鷗拉着我,把我往前帶。我緊閉眼睛,邁不開步子,被痛覺攪亂了平衡感。“怕什麼,走起來。”他催促。
我隻聽見他的笑聲。他拉着我兩肘,倒退着進了浴室,把衣服脫了以後,拿水往我臉上澆。他又塗了一些冰涼的東西在我臉上,估計是臉油或是什麼藥膏。他叫我随着他慢慢地走,倒退着将我往前帶去。他左轉一下,又右轉一下,我一時辨不出方向,緊張地抓着他,隻感覺陽光在旋轉,他仍在笑着,将我扶到了一張椅子上,陽光從左邊照來。這應該是我房間的椅子,我正坐在窗前。
他說:“我看你暫時做不了菜了,我去做,過一會兒再來看你。要是做砸了,咱們也沒别的可吃,你别怪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