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天色澄淨,正巧是封随入豐遠書院的日子。
琴書展開一身青綠色素錦長袍給憐秋穿上,一邊将長袍系上,一邊疑惑問道:“公子,你當真看上封秀才啦?”
“嗯,”憐秋沒有扭捏直白道:“封秀才長得好、會讀書、還會功夫,願意主動救下塗大夫,心腸也不錯,是個夫婿的好人選。”
況且封随在柳縣獨身一人,家中貧困,他家有錢能夠助封随用心讀書,不用為了銀錢疲于奔命,以後若要拿捏此人……
眼前浮現封随的冷臉,憐秋怔愣一瞬,覺得可能有些困難。不過……
并非完全不可能。
憐秋自信想着:他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青色絲帛繞過細細柳腰,琴書給束腰打了個漂亮的結,又拿過新繡雙蝶齊飛荷包給憐秋系上,樂呵道:“嘿,那感情好。封秀才聰明,公子也聰明,以後公子的孩子也定然是個聰明的。”
琴書覺得聰明好,聰明些就能少受委屈,少吃苦。
說起孩子,即便憐秋再過大膽這是也不免有些羞臊之感,不過他也未嘗沒有這麼想過。
要說一個笨人肯定比聰明人好拿捏許多,憐秋不是傻子,古往今來有關讀書人負心薄幸的故事話本更是多不勝數。
但憐秋是個心氣兒高的,他不想要個傻傻憨憨的相公,更不想生個傻傻憨憨的孩子,不想以後整日看着相公孩子心碎,憐秋覺得還是得找個學識高的相公。
不過這話他不會在明面上說出來,又在琴書額上敲了一記,憐秋瞪眼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不知羞。”
早已習慣憐秋的動作,琴書傻呵呵一笑,繼續給憐秋整理衣裳,一邊理直氣壯道:“公子都覺得封公子好了,封公子難道還能看不上公子!哼!他要是敢說公子一句不好,我就帶人打上門去!”
“哈,你難道是土匪嗎?”被琴書逗笑,憐秋故作疑惑:“我怎麼不記得我有教你這般不講理。”
琴書氣哼哼道:“公子就是理!誰對公子不好,琴書就不跟他講理!”
忠心耿耿的話讓憐秋心中不免有些感動,眨了眨漂亮的杏眼,绯紅的唇微彎,憐秋笑出了聲。
琴書雖偶爾傻氣,但是個忠仆。
“明兒我讓人給你做身衣裳,省得天氣涼了,你沒衣裳換又來找我鬧騰。”憐秋心情很好道。
既是忠仆,得賞。
“真的呀!”圓眼兒倏地睜大,琴書歡呼一聲,又抱着憐秋的胳膊開始說好話:“好公子,我就知道你對琴書最好了。”
憐秋輕笑幾聲,笑罵道:“成了,小馬屁精,一天天淨知道說好話。公子我要出門了,還不快把裝筆墨的木盒拿來。”
“哎,我這就去!”琴書高聲應道,樂呵呵拿東西去了。
今日封随初入豐遠學院,憐秋便去觀天書鋪買了上好的筆墨以此做賀禮。
豐遠書院與其他書院不同,其山長楚文宣曾是天子之師,因其喜愛教化育人、不願摻和朝堂鬥争,遂在當今陛下穩坐朝堂後,便在十五年前來了江南柳縣開設學堂。
豐遠書院也因此廣受天下學子青睐,相應的能被選拔進入豐遠書院的也多非常人,多是才華橫溢、學識深厚的難得之人。
不過天下寒門學子雖多,但家世不同,自小的見識便有差距,由此能進豐遠書院的人也多是富貴人家子弟。
如封随這樣的家境貧寒之人,在豐遠書院雖不會被人明面上給臉色,但總歸還是有所差距,富貴人家又豈會當真看得起寒門之人?
不過是佯裝和善罷了。
憐秋到十裡香酒樓時,豐遠書院散學的鐘聲剛好敲響,沒一會兒,穿着豐遠書院學子服的讀書人們便零零散散的出來。
書院人多,憐秋沒有冒冒失失的在書院門外等着,而是差了小厮木頭去門外候着,隻等封随出門便将人帶來。
距離木頭去接人已經過了快半個時辰,卻遲遲沒看到人,琴書急躁的把頭伸出窗外看了又看也沒見着封随的人影。
“公子,封秀才不會不來吧。”
眼瞧着憐秋還坐在桌邊不急不緩的擺弄着桌上的杯盞,琴書忍不住急道:“公子今天還特意換了身新衣裳,封秀才若是不來豈不是都白費功夫了!”
看着琴書的着急,憐秋平靜開口道:“封秀才能來最好,不來也無事。”
雖然不覺得封随會拒絕自己的邀請,但憐秋總歸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憐秋不是自命不凡之人,即便是京中的皇子公主尚且有人會不喜歡,更别說他不過是一商戶之子。
自古以來讀書之人最看重的便是名聲,若是封随在考量之下,覺得不宜赴約,憐秋也不會遷怒于他。
至多以後再想法子與封随見面,若是封随一直不願松口,那麼則代表對自己什麼心思。
屆時憐秋也絕不會多加糾纏,隻會派人将買的筆墨給封随送去,隻當全了封随對顧夢生的恩情,日後封随若是有事相求,他也會伸出援手。
不過也僅此而已,他絕不會放低姿态,一直追在封随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