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約當日,憐秋穿上一襲粉白長衫,腰間挂着白玉腰帶,勒的有些緊,将細細的一截腰線全然勾勒出來,發上簪着一隻白玉簪。
為了今日的邀約,憐秋還特意描了眉,抹了口脂,連着身上的衣衫都熏了一夜的蓮花香爐。
今日,他定要叫封随眼前一亮。
憐秋心中發狠。
“人可來了?”
寬袖滑下将皓白手腕蓋住,憐秋雙手規矩放在腿上,坐姿端正,頗有些端莊在身上。
琴書半個身子探在窗外,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着封随的身影,直到看淡一抹月牙白整個人忽的往回一縮,轉頭沖憐秋道:
“公子,我看着封秀才了,已經到樓下了。”
“行,”憐秋理了理袖子,鎮定自若的安排道:“去跟鹂哥兒說,可以開始唱曲兒了。”
“好的,公子。”
琴書得了令,立刻往外頭跑去,沒一會兒憐秋便聽得外間傳來少年歌喉清亮婉轉的歌聲。
“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
唱的不是什麼淫詞豔曲,而是用作含蓄表達心意的詞曲。
這是憐秋故意為之,臨江閣這地方雖算不上煙花之地,但總歸也不是什麼清白場所。
臨江閣是歌舞教坊,在此地多是靠着歌喉、琵琶、跳舞等技藝謀生的女子、哥兒,臨江閣沒有讓哥兒、女子賣身的規矩。
不過能來此地聽曲的多是閑錢多的富貴人家的少爺公子,少爺公子們出手闊綽,偶有女子、哥兒被銀錢砸的動了身心,臨江閣的管事也不會攔着不許他們私下相會。
封随敲門時,依舊是琴書來開的門。
一進門,琴書便神情高興道:“封秀才,你來了,公子在裡頭等你呢。”
鹂哥兒坐在凳上撥弄着琵琶弦,面紗遮臉,唯獨露出一雙水色潋滟的桃花眼兒,嘴裡唱着曲兒一雙眼卻落在封随的身上遲遲不肯移走。
窮書生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怪道連顧憐秋這樣不解風情的哥兒都動了心神。
不過—
鹂哥兒撇了撇嘴,也就顧憐秋平日裡被人捧着寵着哄着,才會犯了傻對窮書生有心思。
要他說這窮書生若是油嘴滑舌些,顧憐秋怕不是以後要被騙着心甘情願将顧家都交到人手裡。
書生雖好,他可吃不消。
鹂哥兒心中嗤笑,隻願這窮書生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不然哪日要是發達了,也不知道顧憐秋還有沒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腳步未停,封随敏銳的察覺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并未動作,朝着琴書道了謝後,方才推開裡間的門走了進去,期間一眼未曾落在鹂哥兒身上。
琴書見他推門進去後,神情有些鬼祟的退了出去,朝着樓梯處招了招手,一個哥兒便小跑過來。
“如何?他有沒有在樓裡亂看其他人?”琴書急道。
“沒呢。”離哥兒讨好道:“方才我一直在二樓看着他,樓裡負責雜活兒的離哥兒走近時,秀才郎都及時避開了,連大堂裡的歌舞都沒瞧上一眼呢。”
“嘶,這麼說封秀才還真是個正人君子。”琴書放心了,從懷裡掏出十個銅闆遞到了過去:“喏,十文錢,收着吧。”
“啊?”離哥兒接過琴書給的銅錢,表情不是很樂意道:“顧家那麼有錢,怎麼才給十文,顧公子何時變得如此摳搜了。”
聽離哥兒說顧憐秋不好,琴書不樂意了,叉腰怒道:“不許說公子!這十文錢是我給你的,關我家公子什麼事!是我找你辦事,又不是公子找你!”
聽聞是琴書私下的主意,離哥兒也不好再說憐秋。
他臉上有一塊紅彤彤的胎記占了大半個臉,在閣裡隻能做些掃地、燒火的活兒,來這的人大多有自家的小厮家丁,他連跑腿的活計都搶不着。
琴書找他時,他還以為是顧家哥兒有活兒派遣,顧憐秋出手大氣,他一時被蒙蔽了心神,竟連價兒都沒問就應了下來。
罷了。
十文也是錢,少些便少些,琴書一個家仆想必也沒什麼多餘的銀子。
倒不是他臆想,離哥兒在臨江閣讨生活多年,見識了不少貴人家的子弟,也知曉許多在貴人家打雜的小厮家丁不過也就是說出去有面子,要問身上有幾個子兒?
零零星星三兩粒。
“成吧。”離哥兒很快自洽道:“我不同你計較,不過下次顧公子要是有什麼事需要人辦,你得優先想着我。”
“知道了。”琴書揮揮手,不耐煩的将人打發走。
他還忙着進去偷聽自家公子和封秀才的進展,哪兒有時間跟個哥兒糾纏。
離哥兒又不放心的跟琴書确認了兩句,才拎着掃帚走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