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申時,顧氏米鋪内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後院廂房内,憐秋一手翻着賬冊,一手撥弄着算盤,仔細核算着數目。
昨日憐秋怒氣沖沖指使船夫離開後,沒一會兒便結束了賞景,回去的路上顧月、琴書幾人一路噤聲,生怕惹了憐秋的注意,惹來一頓罵。
就連顧山也一路牽着顧月的手,不敢調皮。
本是打算去散散心,結果又帶着一肚子氣回去,憐秋氣得連晚膳都沒吃。
害得顧夢生還以為他不舒坦,要不是顧月攔着,差點就去找了大夫來。
“沒問題。”憐秋收起賬冊,對掌櫃道:“收起來吧。”
掌櫃恭敬道:“是,少東家。”
憐秋揮揮手,示意掌櫃退下。
一手撐着頭,憐秋有些倦怠的閉上眼。
“公子,是不是累了?”琴書殷勤的給憐秋揉肩。
“不用,你自己坐着休息。”憐秋拉着琴書的手讓他坐下。
連着幾日憐秋的興緻都不太高,琴書有些擔憂道:“公子,要不咱們去臨江閣聽曲兒吧?”
“不去。”憐秋趴伏在桌上,拒絕道。
琴書湊到憐秋的面前,又問:“要不喝點十裡香新出的涼茶,聽說酸酸甜甜可好喝了。我跑着去買,很快就回來了。”
“不要,你歇着吧。”憐秋摸了摸他的頭,有氣無力道。
“公子……”
琴書抱着憐秋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公子不高興,肯定又是因為封秀才!
琴書氣道:“封随不是個好人,公子,咱們不如換一個人吧!”
公子這般好,封随竟然還敢讓公子生氣!
哼!
他琴書才不要這樣的姑爺!
“是個好主意。”
憐秋一手掐着琴書的臉晃了晃,敷衍附和道。
他也不是特别難過,隻是以往太過順遂,還是頭一次碰到封随這樣的人,多少有些挫敗。
“少東家!”
方才走掉的掌櫃又走了回來,朝憐秋道:“外頭有一姓封的秀才說要找您,說是什麼,來給您送抄的書?”
“封秀才!”
琴書站起身,鼓起一張圓臉,兇神惡煞道:“他還敢找上門來!公子,我這就讓人給他趕出去!”
“成了,别激動。”憐秋按下琴書,垂睫思索片刻後,對掌櫃道:“讓他進來。”
“是。”
封随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長衫,削弱了鋒利的五官帶來的威懾,手裡還拎着一個竹籃,更顯文質彬彬,書生氣愈發重了。
“封秀才。”
沒讓封随坐下,憐秋撐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我在米鋪。”
封随将手裡拎着的包袱放在桌上,低聲道:“我去了一趟顧府恰好在門外碰見木兄,他告訴我,顧公子在米鋪,我便來了。”
木兄?
木頭?
酸腐!
憐秋表情有一瞬間怪異,但又很快穩住,食指指節在桌上敲了敲,闆着臉直白道:“書抄好了?”
看着小哥兒故作冷漠的樣子,封随在心中輕歎一口氣。
果真是生氣了。
“都抄好了。”
封随将抄寫好的書拿出來,擺在憐秋的跟前,垂着頭,放低姿态道:“顧公子,您驗貨。”
憐秋也不多說,拿過桌上的書随意翻閱着。
不得不說,雖然他現下煩封随的緊,但是一看到封随的字卻又忍不住想誇句好。封随字寫得端正清逸,人也是端方君子,可為何性子卻偏别扭得很。
憐秋将書放在一邊,敷衍道:“不錯,勞煩封秀才了。”
“應該的。”封随回道。
憐秋沒再接話,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怎麼還不走?
憐秋狐疑的瞥向封随。
“顧公子。”封随忽然開口。
“嗯?”憐秋下意識回道。
封随自來熟的在憐秋對面坐下,從竹籃裡拿出用油紙包好的桃花酥放在桌上。
憐秋看着封随的動作,心下愈發迷惘,不知這人在做什麼。
油紙上的繩結被修長的手指解開,露出裡頭粉嫩的桃花酥,煞是好看。
“這是在下剛從隆盛軒買來的桃花酥,顧公子嘗嘗可合胃口。”封随道。
隆盛軒在柳縣有些名頭,他家的糕點味美價貴,憐秋對他家糕點很是偏愛,常買上許多備着,先前送封随的糕點裡也常有隆盛軒的糕點。
封随一個窮書生,忽然買糕點讨好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