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閣。
大堂高台上腰肢柔軟的哥兒腳步輕盈的跳着舞,幾名女子手持琵琶、長笛等樂器伴奏,絲竹歌舞好不歡快。
二樓雅間内,憐秋手指撥動着一串晶瑩的珠串,杏眸若有似無的瞟向封随,卻又并未正眼看人。
封随未發一言,正襟危坐,似乎并未在意憐秋的等待。
待終于玩夠,憐秋停下撥弄珠串,抽空賞了封随一眼,啟唇道:“封秀才,上次确是我心緒不佳遷怒于你,我在這給你賠個不是。”
“無事。”封随唇角微勾,很是大度:“隻要顧公子不是當真厭惡在下便好。”
好假!
憐秋心中鄙視,面上也假假一笑,接話道:“怎麼會,封秀才為人正直,又博學多才,我怎會平白厭惡你。”
兩人目光相視,心中皆是一笑。
隻不過封随是覺得憐秋心口不一的模樣太過可愛,而憐秋則是覺得自己半真半假的瞎話,惹人發笑。
怕再看下去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封随掩飾性的清咳一聲,拿過桌上的酒杯親手為憐秋斟滿一杯冰涼的酸梅酒,一手拿杯,一手墊在杯底遞了過去,輕聲道:“不知顧公子今日約在下出來,是有何事?”
這人還算是有眼色。
憐秋在心中暗自點評道,大咧咧的伸手接過封随遞來的酒杯。
隻是臨江閣的酒杯太小,憐秋又不夠心細,拿杯子時便不小心碰到了封随的手指。
兩手相觸,憐秋一愣,随即動作極快的将杯子拿走,臉上有些狼狽的微微泛着紅。
完了。
封随該不會以為他是孟浪之人吧?
他可沒想輕薄封随。
心虛的喝了一口酒,憐秋裝作若無其事道:“這酒酸甜可口,入口柔和,夏日喝上一口清涼解渴,封秀才你也快試試。”
封随聽話的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配合道:“的确不錯。”
房間内沉默一瞬,憐秋寬袖下的手指局促的互相攪弄着,心頭微微發熱,有些不知所措。
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跟男子摸手呢。
憐秋想。
似乎是明白憐秋的局促,封随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顧公子,你找在下可是為了贅婿一事?”
贅婿!
驟然聽封随主動提起此事,憐秋一下從羞窘尴尬中抽離出來,精神振奮。
是了。
他今日約封随出來,可是為了跟他拼個輸赢!
怎麼還沒開始,自己氣勢先落了一截。
“咳……”憐秋淺笑道:“正是。”
“哎,說來這事兒本不該勞煩封秀才。”憐秋略做困擾的扶額,“可這事兒啊,當真是焦慮得讓我夜不能寐,所以今日才想請封秀才幫我瞧瞧,這柳縣有何人适合進我顧家。”
封随微微蹙眉,做思索狀,沉吟片刻道:“顧公子,為何非要尋贅婿。”
像是知道這話冒昧了,封随略表歉意的給了憐秋一個眼神,解釋道:“在下并無其他意思,不過顧公子應當明白,柳縣的青年才俊多是富貴人家精心養育,他們的父母定然不會允許自家兒子入贅。”
憐秋點頭:“不錯,我煩擾的也正是這一點。”
憐秋:“所以我才想問問封秀才,有什麼适合的人介紹。”
封随看向憐秋,輕笑一聲:“顧公子,這活兒你不該找我,柳縣的媒人應當比我認識的人更多。”
憐秋一噎,被封随堵得說不出話來。
混蛋!
他難道不知道找媒人嗎!
憐秋心中着惱,面色也跟着不太好看起來。
想發火,卻又找不到個由頭,憐秋隻能忍耐道:“我也不是沒想過,隻是我爹總說柳縣的媒人慣愛介紹些鳏夫和身有殘疾之人給人做贅婿。”
“封秀才,”憐秋毫不謙虛道:“我顧憐秋長相性情家世哪樣不是一等一,你說我怎麼甘心。”
原來顧憐秋瞧上他,不過是因為他是家世清白,身體健全之人。
封随心中嘲諷一笑,臉上卻一派正直,遺憾搖頭:“顧公子所言極是,隻是我認識的人寥寥無幾,适合的都在信中與你說過,這再多的人,我也不認識了。”
憐秋:……
裝,接着裝。
就你會裝是吧!
“是我強人所難了。”憐秋苦澀一笑,“我還以為按封秀才的才名,應當會有許多人與你結交才對。”
封随淡定道:“顧公子,實不相瞞,在下不過去年才來到柳縣。我相鄰之人,也多是三教九流之人,實在不适合顧公子。”
“哦?”
雖早已打聽好封随的身世,但憐秋還是驚訝的捂嘴,裝模作樣的打聽道:“還未問過,封公子可是家人一同來的柳縣定居?”
封随搖頭,面不改色的編謊:“我家人早已離世,隻餘下我一人。”
憐秋是曾猜測過封随的家人已經離世,但聽封随這般說,還是心頭一緊,有些可憐起他來。
柳如英去世時,憐秋哭得天昏地暗,過了整整半年才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抱歉,”憐秋覺得自己将話題扯到此處實在過分,真誠道歉:“我不是故意提及此事。”
“無事,我早已習慣。”封随淡然道。
實際上他心中也并不在意,畢竟這不過是他随口一說,現下他腦中并無對父母的記憶,即便父母當真去世,他也不會對着一片空白的記憶難過。
不過憐秋卻被封随的态度弄得更加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