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追随她們。
永安身着長公主朝服,上以紅緞,下用青石妝緞,正幅襞積,裙邊封片金龍緞,頭頂金三層朝冠,華貴萬分。
而宋知鸢今日穿了一套鵝黃色的裹胸襦裙,外罩了一件雪白色的綢緞大衫,在陽光下散發如水一樣的泠泠波光,這身衣裳規制并不高,但極和她的顔色,像是枝頭的黃鹂鳥,發鬓挽起,上簪了一支醉玉海棠,一張尖俏的桃腮圓面低垂,似是并不想引人注目。
但她跟在長公主身旁,與長公主同席臨案,她分得長公主的榮光,享受長公主的一切,她就注定要引人注目。
無數雙眼睛追随她,看着她一路走到長公主身旁坐下。
在坐的每一個都是普通的大家閨秀,憑什麼宋知鸢就這般得長公主榮寵呢?
這一道道目光在宋知鸢身上纏繞,帶着豔羨與嫉妒,随後又漸漸收回,唯有一道身影一直追随。
宋知鸢似是有所察覺,在熱鬧的席間回首。
她透過繁複的衣袍與簪花的鬓角,看見了宋嬌莺的目光。
隻是一瞬,宋嬌莺立刻垂首,宋知鸢也神色平靜的轉回頭,當做沒看見她。
宋知鸢收回目光的時候,又不可避免的看見了對面的親父,宋乾運。
宋乾運是當朝右相,正一品文官,身穿紫袍,姿态端正,眉眼嚴肅。
宋知鸢已經很久沒見過她父親了——從上輩子到現在,已經太久太久了。
她隻記得,父親抛棄自己離去的結局,她至今都找不到一個原因,更不明白疼愛她的父親為什麼把一個養女看做比她還重要,但她也沒有力氣再去追究,隻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她這輩子,隻要守好永安就夠了。
——
坐在對面的宋大人見了一言不發的宋知鸢,神色微冷的哼了一聲。
又在耍脾氣!
他這個女兒,從去了公主府到現在已有将近一月了,竟是一直都不曾回來,真把公主府當家了?
真是在外面越待越野!仗着交了個貴友,竟然不将父親放在眼中!誰家的女兒如此放縱?永安不過與她是友人而已,難不成還能比他一個當爹的對她更好嗎?
宋大人思及至此,擰着眉又一次看向宋知鸢。
宋知鸢依舊沒看他。
宋大人沉吟着,心想,等過幾日,齊山玉科考結束回來後,他便給宋嬌莺籌辦一個盛大的及笄宴,叫所有人來參宴,但不給宋知鸢辦,以此來懲罰宋知鸢的不聽話。
到時候,宋知鸢就會知道,違背她的父親,将會失去女兒家人生中最重要的及笄宴!
——
而正在此時,殿門外響起了一陣太監的尖細通報聲:“北定王——”
席間衆人知道,這是北定王到了,除長公主外都随之起身,準備見禮。
宋知鸢跟着站起來的時候,還聽見太監接下來喊道:“攜王世子到——”
宋知鸢眉心一跳。
王世子不是被她送武試去了嗎?
她行禮時,忍不住擡頭望去。
——
宋知鸢擡頭望去時,門外的兩個人正提膝行入。
走在最前方的耶律青野身穿深紫色朝服,上繡龍紋,身量極高,衣袍下隐隐可見其緊繃的男子筋骨,進殿擡眸時,一張面鋒豔冷冽、峻麗肅殺,看的宋知鸢心口一緊。
是,就是這個人。
上輩子被弄死的記憶在腦海中回蕩,宋知鸢一邊安慰自己,這輩子跟上輩子不一樣了,一邊看向耶律青野身後。
這王世子又是誰呢?
她目光看過去的同時,耶律青野身後跟出來一道月華白的身影。
似是知道宋知鸢在看他,對方不善的目光直直的落向宋知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