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殿坐立在紫禁城東南角,正迎着一處亭台水榭,是專門留給貴客居住的地方。
夏日間綠蔭樹濃,擋住頭頂明月流光,四周一片昏暗,隻有些許碎光隙落,遠處有燈火萦繞,湖面水波柔軟,扭折光月,永安興奮的從小路避讓人群跑過去,覺得自己像是奔跑在一場被濃郁翠色覆蓋的夢境中。
而這一場夢最美的,是那個美味多汁的男人。
那是她從沒有嘗過的類型,威嚴,肅殺,冷冽,且高高在上。
最近這些時日來,長安的男人們越來越無趣了,每一個看起來都是乖順柔弱的樣子,油頭粉面簪花撲香,她早都看膩歪了,今日滿殿的男人一個都不入眼,直到北定王進來。
他身上那種獨屬于上位者的氣息瞬間把永安饞蟲勾出來了,她已經好幾天沒吃到好男人了,眼下,這樣一道美食擺在她面前,永安怎麼可能會不吃呢!
她要大吃特吃!
一想到這樣的人即将被她扒光衣裳摁在榻上抽耳光,永安的腳步更快。
至于北定王願不願意,以及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永安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思考的念頭,但又立刻丢到了腦後。
她才不怕呢。
她是長公主,她上有母後,下有皇弟,睡一個北定王怎麼啦?本公主不小心走錯了宮殿不可以嗎?
裙擺飄蕩間,永安已經踏過了浮橋,行至永德殿偏殿後。
這一路上也有人瞧見了她,但是沒人敢置喙這位長公主的行蹤,隻見這位長公主七拐八拐,繞到了偏殿後的院中。
偏殿後是一處僻靜的别院,院中栽種了一顆極高的木槿樹。
清雲漱彎月,鳴蟬藏夏花,豔紅的花與幽綠的枝一起在夜色下伫立,遠遠看着那位長公主慢慢從外面打開偏殿的木窗。
木窗發出細微的“嘎吱”一聲響,在夜間并不算多重,永安并不曾放在心上,她正小心翼翼的拿出手中香爐。
但她并不知道,在木窗發出聲響的同時,偏殿床榻上的耶律青野驟然睜開了眼。
他是從刀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将軍,從不曾有片刻松懈,縱然是身在睡夢中,也會驟然醒來。
他反手一撈——撈了一個空,宮中不能帶武器。
他反手從腰帶中抽出一柄暗器軟劍。
當窗外響起細碎的聲音的時候,他已經悄無聲息的拎起軟劍,矯健彪悍的身子如同飄忽的鬼影,強有力的足背微微弓起,悄無聲息的蹲到了窗旁。
他距離永安隻有一牆之隔,手中的劍與他一起融入昏暗,随時都能翻出來,輕易割開永安的喉嚨。
[是誰呢?]
耶律青野隔着一道木牆來猜測窗外的人的身份。
李太後防備他功高震主,還是他背後調查的長兄的案件?
他剛剛回長安,甚至還是身在宮中,是誰敢對他下手、又是什麼目的?
耶律青野死死的貼在牆面上,調整呼吸體态。
身處皇宮之中,必須處處謹慎小心,不得妄動。
在敵人暴露目的之前,他不會發出一絲動靜。
忍耐,等待,一擊必中。
而牆外的永安渾然不知,她正在擺弄香爐。
月色之下,那一尊白琉璃靜靜地閃耀着泠光,這是永安的秘密武器,控鶴監中研發出來的合歡香。
[合歡香],顧名思義,用以男女合歡,此香燃之,馥郁撲鼻,對女人無用,但是男人聞見,卻會情動難自控。
一般情況下,這香還要配合[失魂散]一起配套使用,[合歡香]會使男人動情,而[失魂散]會使人手腳酥軟,不能動彈,中散後半月之内,神魂颠倒,意識不清,神仙來了都難救。
隻是失魂散藥效過重,如果用在北定王身上,可能會讓北定王變成半月的廢物,這麻煩就大了,永安不打算用,她隻想用[合歡香],讓醉酒的北定王與她一度春風就夠了,說不準明兒北定王醒來,隻以為自己做了個春夢。
思索間,永安小心的拿出了火石。
她隻需要将香爐擺進去,用火石點燃,香爐中的迷藥隻會替她解決一切!
想到那畫面,永安蹲在地上發出笑聲:“桀桀桀桀桀——”
而就在她興奮的打起火石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身後逼過來,直接從她手中搶走了火石!
永安當時全神貫注的打火石,突然來了一道聲音,把她吓得驚叫一聲,火燒屁股一樣竄起來,喊着“啊”,結果一回頭,正看見一張面帶不善的尖俏圓面,還穿着白日裡那一套黃白綢緞,正氣勢洶洶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