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親兵啟禀過後,不曾聽見主子開口,正狐疑着擡起頭時,便聽見北定王道:“宣見。”
親兵低頭應是,轉而去外面叫人,不過片刻,宋知鸢便捧着她手中的瓷缸進院。
但不巧,這一回親兵去通報時,北定王已于矮榻間小憩。
“不急。”聽聞此事的宋姑娘溫柔的抱着瓷缸道:“我在外頭等便是。”
——
耶律青野初初讓她進來,不過是想借機磋磨她、讓她知難而退,但是他疲憊纏身,倒在榻間時,竟是真的漸漸睡了過去。
八月未央,盛夏酷熱,廂房中的冰缸幽幽散着涼意,耶律青野在夢鄉間,仿佛聽見一聲貓叫。
樹蔭落第日當午,夢覺流莺時一聲。
北定王自沉睡中緩緩醒來,他鮮少睡得這麼好,疲憊的筋骨像是喝飽了水的枝丫,有些慵懶的垂着,碎金和光從窗外落進來,照在他的身上,将錦緞照的暖洋洋的。
這是一個靜谧的,慵懶的午後,使他有些許麻醉,讓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人又生在何處。
恰在此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耶律青野側頭往外一望,正能看見院中一顆木槿花樹。
樹木臨水,生的不算高,葉翠如玉,花朵豔麗,花枝間,卡夾着一隻小狸奴,似是随時要掉下來了,正在花枝間喵喵大叫。
下一刻,窗外又行過來一位姑娘,姑娘今日穿了一身草綠長裙,外裹着白綢,像是牆頭上的倒鈎子白薔薇,當時人正快步正行到在樹下,一擡手,竟是左手抓着樹枝吊起來兩分,右手動作利索的将那狸奴抱在手裡,像是一隻充滿朝氣的鳥,在燥熱的夏日中裹着江面清晨潮濕的微薄涼意,翅膀尖端閃耀着朝陽的泠光,毫不示弱的拍羽、直撞而來。
耶律青野忽疑自身在夢中。
而這姑娘落地時,恰好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杏面桃腮的尖俏圓面來。
這張臉像是從江面下面伸出來的水鬼的手,将他從短暫的夢幻中拖拽而出,昨日的晚宴、昨夜的低語一起鑽上腦海,使耶律青野微微一頓。
宋、知、鸢。
他眯起眼,定定地看着她。
狸奴怕人,在人手裡也不老實,宋知鸢随手就放了。
她生的清麗靈動,裹着少年意氣,唇紅齒白,一副内外通透、的模樣,與耶律青野想象之中的工于心計、沉于色/欲的模樣完全不同。
這是他完全沒見過的眉眼。
長安的姑娘嬌柔體弱,北江的女人柔媚順從,而站在這兒宋知鸢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飒爽活潑,明媚的綠裙簇擁着她。
那股子勃勃生機的勁兒無端讓耶律青野想起了北江水面上的鷗鳥,江浦寒鷗戲,無他亦自饒。
怪不得他那廢物兒子被宋知鸢勾的神魂颠倒,非要湊上去當狗。
他晃神的這一瞬,窗外的宋知鸢與他恰好隔着個木窗對視上。
兩人目光一對上,宋知鸢打了個顫。
她不知道北定王什麼時候醒的,又看了她多久。
她早就知道,今天來見北定王可能不太順利,畢竟北定王知道她綁走他兒子的事兒,不一定會給她什麼好臉色。
但是她必須得想辦法得到北定王的認可,才能将她的潤瓜推進。
為了官職!知鸢可以!
于是,宋知鸢僵硬的勾起唇瓣,沖着北定王露出一個讨好的微笑——您老人家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呗?
北定王冷眼看她。
小姑娘笑起來很好看,璀璨明媚,綠蔭之下,人比木槿花嬌,但這張臉落到北定王眼裡,就隻剩下了兩個字。
呵——勾/引。
“宣見。”耶律青野對門口的人冷聲道。
他今日倒要看看宋知鸢要如何給他下藥!
隻要她敢動一點手腳,讓他抓到把柄,他就把她的腦袋砍下來吊城牆上。
“是。”門口守着的親兵聽見動靜,趕忙宣宋知鸢觐見。
宋知鸢低頭,老老實實抱着手裡的瓷缸行入殿中,對北定王行禮。
殿内布局與尋常殿中相同,一樣的矮桌高案,屏風香爐,她進來時,北定王正坐在案後,眉眼冷銳的凝視她,問道:“宋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宋知鸢便将之前潤瓜一說端出來講了一遍,道:“此物若成,可解北江戰時糧食緊缺之難。”
耶律青野神色冷淡,聽見“潤瓜”時,心底冷笑。
這等可豐潤國本的作物,怎可能被一個女人随意獻上來?想來隻是随意找來個理由來接近他。
為了爬上他的床,倒是什麼話都敢說。
宋知鸢說完之後,擡頭一臉期待的看向他。
耶律青野神色寒淡,似是對她所言之物并不在意,隻語氣冷肅回道:“北江夜間寒冷,冬可結冰,與長安無異,這東西,若能在凍霜之時生長,便可在北江推行。”
隻是眼下正是灼灼烈陽,八月未央,又如何弄到凍霜之物呢?
宋知鸢應聲道:“既如此,臣女在一旁殿中置個空廂房,試一試便知。”
耶律青野又在心底冷笑。
說來說去,不過是想留在他的殿内,方便給他下藥罷了。
他現在是真想看看,這個女人有多大膽。
“好啊。”耶律青野的聲音驟然放柔了幾分,似是對她的潤瓜很感興趣:“都随宋姑娘安排。”
他今天就給她這個機會。
宋知鸢立刻竄起來,去隔壁廂房置辦一間空廂房。
耶律青野則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找機會勾/引他。
他等她來。
——
宋知鸢來永德殿的第一夜,沒來,隻命人尋來了一些冰,将那間廂房搞成了冰窖,用來模拟北江的寒冬臘月。
耶律青野微微一笑,拿過他的腰帶細細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