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此間事了,或許是時候故地重遊,将此事做個了結了。
他擡腳跟上。
少年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已跑得沒影。燈火闌珊中,記憶裡的路格外清晰。
齊府地處東煌城西北角,現任家主在朝廷上鋒芒過盛,不得聖眷,府邸偏僻,平日鮮有人至。
于是火燒起來的時候也無人注意,隻道是夜裡的煙花太絢爛,半邊天都染了紅。
煙雲滾滾,火光沖天。
齊雲霄趕到齊府門口時,十歲的齊雲霄已經翻牆跳了進去,揣懷裡護了一路的糖人掉在牆根外頭,滾了泥,沾了血,摔成碎片。
靜立片刻,終于有過路的行人發現了齊府之災,奔走相告:“走水了!走水了!”
火是從府内燒起來的,漸漸吞沒圍牆。那樣猛烈的火勢,沖進去救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一夜,齊府上下,盡皆死在這場蹊跷大火之中。
除了齊雲霄。
自己是如何獲救的,已經記不清了。等他睜眼時,已經躺在了青霞宗的小屋裡。
視線驟然變暗,“祝乘春”的手輕輕攏在眼前。他看見自己的眼淚穿過那隻手掌,在地上綻開一朵塵花。
人群圍住燃燒的齊府,依舊議論紛紛着,如蒼蠅蚊子嗡鳴不絕。他不願再聽,于是一切塵嚣如潮水般褪去。
恍惚間嗅到一縷勾魂散的膩香。
“你……也是夢嗎?”他轉過身來,如此問道。
“祝乘春”不答,隻彎了眉眼,沖他笑。那雙雪白修長的手輕擡起他的下颌,瑰麗的紅眸仿佛能攝魂奪魄,誘他更近一步。
那雙唇貼上來的時候,觸感卻并非虛無,是溫熱的柔軟,泛着清淺桃花香,沖淡了勾魂散的味道。苦澀而微涼的水液順着齒關滑入,他下意識吞咽,卻在對方将離之際,将人一把攬入懷中,壓在了巷子裡的矮牆上。
嗅聞親吻,以至于噬咬吮吸、吞食入腹。像是要把夢中諸多情緒,盡數發洩在唇齒間的不言中。
他聽到一聲悶哼,似從天外傳來。
——是不是夢,已經不重要了。
.
祝乘春撫着被咬腫的唇瓣從暖閣走出,手裡端着隻殘餘藥渣的藥碗。
暖閣台階下,跪了烏泱泱的一群人,前來參加天香宴的所有萬芳聖境的修士都在這兒了。領頭的是春陽老祖,他五體投地,大氣也不敢出。
春君豔麗的眉眼掃過他們,語氣冰冷:“勾魂散,都交上來了嗎?”
春陽老祖往前爬了幾步,擡手接過藥碗,依舊不敢擡頭:“禀……禀大人,都上繳幹淨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門派裡面還有存餘……小人、小人該死!望大人饒恕!”
“望大人饒恕!望大人饒恕!”
跪着的聖修們砰砰磕頭,煙槍被砸爛了,勾魂散上繳了,人也都清醒了。許多人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春君,便被他妖異秾豔的外貌吸引,可白發紅眸的美人雖美,卻是朵帶刺的玫瑰。
被嗜血般的目光掃過,哪裡還敢動那種心思。
“呵,既如此,本君會尋個機會,親自回萬芳聖境走一趟。”
祝乘春冷冷抛下一句:
“再熬一碗藥來。記得放冰糖。”
春陽老祖雙手舉過頭頂,畢恭畢敬地捧着藥碗,連連稱是。
祝乘春轉身回了暖閣,也沒說讓他們離開。聖修們繼續跪着,不敢有絲毫怨言。他們沒被弄死,已是萬幸。
回到暖閣,劍修已經醒了,倚靠在榻上,聽到腳步聲,點墨般的星眸轉了過來。
祝乘春意識到他在盯自己的唇。
“做夢夢見在吃什麼?本君給你喂藥,你不好好喝,非要咬人,還又吸又啃的。你瞧,本君的嘴都被你嘬紅了。”
某狐狸一屁股坐在床邊,湊近來,搖頭晃腦,全方位展示被咬腫的唇,誓必要喚起對方心中的良知與愧疚。
齊雲霄盯着對方紅腫唇肉,那沾着水漬的下唇還留着一枚齒印。喉結不禁輕微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