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怎麼就一直找不到呢!人呢?我不會是色盲,認不出黃色吧?”渾身肌肉的男人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幽靈在風月閣飄飄蕩蕩,但是怎麼都找不到帶着黃色手環的另一半。
“兩個蠢貨!人都找不對!”風月閣一隅,昏暗的屋室内,雲鏡上正回傳着風月閣所有的畫面,那人身形修長,一襲青衫,模樣俊美,聲音卻是蒼老無比。
本來把那對仙族引入風月閣,就是為了拆散他們逐個擊破,結果兩個蠢貨連性别都弄不清楚!他明明特地在二人的手環上動了手腳,戴着這兩個手環的人永遠無法找到彼此,但是,蘇沐清和蘇璃分明在他眼皮子底下相見了!
青竹一怒之下,拍碎了面前的雲鏡。
聽到聲音,一穿灰袍的老者在屋外駐足,幾縷銀白色的發絲從兜帽裡逸出,他滿臉的皺紋如刀刻,棕色的斑紋讓整張臉看起來坑坑窪窪的。
“閣主!”門外駐守的侍女沖他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後有些為難的向他遞了個眼神。
他哥哥又在發瘋了。
碧影如枯槁般的手按在了侍女的肩膀上,嗓音沙啞而低沉:“無礙。”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你這兩天看到過我女兒嗎?阿薇和阿薔她們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家了。”
“沒見過诶。”侍女搖頭,“我隻記得前兩天,姐姐們有客人要接……她們帶着兩個喝醉的富商進了房,其中一個還挺胖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最近特别忙,我們都顧不上來。”
老人渾濁的目光有些許黯淡,“要是看到她們了,記得讓她們早點回家。”随後他推門進了屋。
屋子裡一片狼藉。
雲鏡四分五裂。
老人在那破碎鏡中的一角親眼目睹了小月被殺的一幕。他如枯木一般死寂的面容終于有了痛苦的神色,“哥哥,她還那麼小!你為什麼要去招惹那兩個仙族!”
“弟弟,如果不是你的婦人之仁,沒下死手,放跑了一個人,事情會敗露嗎?仙門已經派弟子來了桃溪鎮,不去動他們,難道就放任他們在桃溪鎮明目張膽的查麼?”青竹狠狠道,“更何況,仙家之血,可比那群蝼蟻珍貴的多,殺兩個可抵千百人,我為何不去動他們?”
老者的瞳孔閃過懼色:“古劍滄浪……那是雲水宗的弟子,雲水宗乃仙盟一百零六宗門之首,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我們傷了他們的弟子,無上仙府不會放過我們的。”
“碧影,你何時變得膽小怯懦至此!”青竹看着那個明明比他小,卻是佝偻老人之身的弟弟,眼底充滿着不加掩飾的厭惡,“妖族就是有你們這種人的存在,才被困在了落雲川成了仙家的玩物!”
“哥哥,我們已經殺了太多無辜的人了,在還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之前,停手吧!長夜無夢,可是塵緣惡煞纏身,每晚我都能看到手上沾着數不清的鮮血,每一天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害怕所做的一切血債血償,我隻想族人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餘生,她們中的很多不過隻是修為數十載的小妖……”
“夠了。”青竹打斷道,“碧影,我可從未逼迫他們做過任何事,連這些小妖都活的比你有心氣,他們為了我族大計,日夜勤懇将自己奉獻給神明,你呢?卻畏首畏尾,隻甘心做一個苟延殘喘的過街老鼠。從我族拒絕歸降落雲川的那一刻起,就回不去了,這種躲躲藏藏漂泊無依的日子,我受夠了!好不容易找回了神明,血祭将成,神明定将助我族得道登天!”
碧影不再說話,一顆心漸漸的沉了下去,他垂下頭,隻感覺到了無盡的冰涼:哥哥,你到底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呢?
究竟是神明會助我們,還是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見到她?
他隐于灰袍下的手偷偷的掐了一個訣,将屬于蘇沐清與蘇璃的雲鏡替換了内容。
……
蘇沐清在蛟龍紋案前駐足了很久。
看來歧滄并未騙他,桃溪鎮确實有遺失的古龍存在。
五年前,他在龍淵遇難,當時地階幻境陡然轉成天極幻境,即使他修煉已至天仙境第十重,還是陷落在了這陡然巨變的幻境之中,如果不是他一直珍藏在身上的那枚鱗片救了他,他或許今日就沒有命出現在這裡。
可代價卻是,他日夜小心呵護,珍之重之的鱗片有了殘缺。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情的發生。
——“好可憐啊,一萬年了,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連她留給你的東西你都保管不好,留不住。”
——“你要是來這裡是為了說風涼話的,就不必了。”
——“啧啧啧,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蘇沐清,我有一個辦法,可助你修複鱗甲,至于代價嘛……幫你就是幫我,你心緒不穩,自然我也日夜痛苦,不能好好享受這浮世三千的美妙。”
——“此為上古天龍之鱗,想要修複自不可用尋常辦法和尋常材料,就算是尋遍各種天階仙品,都沒有用。隻有一個辦法,找到同屬于為龍的鱗片,以萬龍之甲重塑天龍之鱗。”
——“龍?這世間怎會還有龍?”
自滄淵龍族被困魔域桑之煥,天帝廣下屠龍之令,這世間再已無龍。
——“相信我,還有失落的古龍。五年後,在越州桃溪鎮,你會見到的。切記,七月初七,極陰之夜,将極陰月之華引入蛟龍河,神明将複生,屆時你便可以神之龍鱗修複你的寶貝了。”
“原來是蛟龍……”蘇沐清喃喃自語。
汐音費了很大勁才從霧氣缭繞的溫泉池裡爬了出來,中了情毒昏昏沉沉的勁還沒過去,她十分怨念的坐在溫泉沿,感受着體内的冰火兩重天,汐音渾身濕透,衣服冰冰涼涼的貼在身上,可偏偏心火依舊很旺盛。
一個小火球飛到了她的身邊,幫她烤濕透的衣服,那是蘇沐清的縱火術。
整個過程蘇沐清并沒有回頭。汐音幽怨的盯着蘇沐清的背影,她現在身上又冰又熱的很難受,喉嚨也有點幹癢,不行……身和心總歸要愉悅一個,風月閣不能白來。
隻不過,這個充滿暧昧布置的房間,總覺得很熟悉……六尺寬的沉香木軟床,雕花床梁,冰絲簾幔,桌幾上的青花瓷花瓶,以及……旁邊地上撒着的一些黃色的花粉。
想起來了,那個從屍體上印到了地上擦不掉的血色梅花屍斑。
此時蘇沐清正蹲下身,他根骨分明的手指抹了一點黃色的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