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複池現下才察覺到餓,注意力全在桌上的佳肴上,也沒向正對大門坐着的主母薛氏行禮。
周圍的侍婢們個個縮着頭,噤若寒蟬,這菜夫人熱了一次又一次,總不見公子回來,正在氣頭上。
薛氏打扮精緻,臉上透露着常人沒有的幹練,一雙鳳眸冷不丁看向章複池,這是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薛氏見章複池臉上若隐若現的紅痕,目光向下,又是沾着灰塵的衣袂,眼神暗了下去,塗着鮮紅蔻丹的手輕拍桌子,道:“章複池,這般模樣成何體統?你好歹也是章大公子!如此頑劣的性子,以後如何接管章府?!”
章太傅早已去世,章府全靠薛氏一手支撐,薛氏母家是世家大族,養得她八面玲珑,把控人心。
而章太傅生前立了不少功,且章複池有兩個姐姐,大姐章晚儀進宮為妃,深得皇上寵愛,皇上顧念太傅功勞,章府便也盛寵不衰。
章複池神情不耐,肚子還沒填飽便被教訓,拿起筷子的手也沒了興緻。
一股脂粉味湧進薛氏的鼻腔,她面色一震,聲音陡然拔高:“你又去鳳鳴樓找那個女人了?”
章複池扔了筷子,擺上了臭臉,不滿道:“娘,什麼那個女人這個女人,她是你兒子看重的人。”
那筷子碰到茶杯發出撞擊的聲響,動靜不小,薛氏更是火大,維持了許久的體面崩了,怒道:“鳳鳴樓的女人能是什麼好的,你就是為了她折騰半天,誤了晚膳?”
章複池心情不佳,解釋的話憋進了肚子,冷眼瞧着薛氏。
薛氏同樣面色冷硬,胸口輕微起伏,兩人眉眼出奇的一緻。
章複池癡戀鳳鳴樓的顔春,三天兩頭跑去鳳鳴樓,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薛氏阻止過,可章複池是個硬骨頭,油鹽不進的家夥,又頑劣嚣張,誰的話都不聽!
薛氏打破這短暫的平靜,聲音平緩了些:“你總得顧一下章府的顔面,整日去鳳鳴樓不成體統!”
章複池漫不經心開口:“體統不體統的我不在意,無非是面子問題,鳳鳴樓的事誰也别想插手!”
這話一出,薛氏才徹底寒了心,從前她說的話章複池口頭上不從,可不會如此決絕。
今日竟又一次表明了态度,她知道章複池認了真,搖頭道:“你如此行事,我怎麼能放心?明日書錦齋便能入學受課了,你此前答應過我的,書錦齋必須要去,也能收一收這脾性,鳳鳴樓的事,你既死性不改,去祠堂跪着吧,長長記性。”
千山本慫在一旁,主母發火誰敢吭聲,可公子要受罰,他也得陪在一旁。他鼓起勇氣,跪在地上,道:“夫人,公子忙了一天,實在累了,這祠堂跪不得啊。”
薛氏将火發在千山頭上,怒道:“千山,你跟着公子多年了,他做的荒唐事還不夠多?忙了一天?是在鳳鳴樓忙了一天?祠堂跪着去,我的兒子這點苦都受不了,那就不配當章府的人!”
薛氏站起身,一眼沒看章複池便走了,幾名侍婢跟着離開。
大堂再一次恢複寂靜,千山站起身,擦擦頭上的汗,輕聲:“公子,這……”
章複池懶散坐在椅子上,始終保持那個姿勢。半晌,輕輕吐出口氣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千山無措,忙問:“公子,去哪啊?!”
章複池斜睨他一眼,被他的發言氣笑:“真傻?!去祠堂!”
千山縮縮脖子,低聲咕哝:“飯都沒吃呢,還真去罰跪……”
翌日,辰時一刻,西街中心的書錦齋已經熱鬧起來,零零散散圍了不少人,有好奇看熱鬧的,也有即将入學的學子們。
西街靠近中街,都是處于繁華地帶,當今皇上花了心思,想選拔品性優異的人才。
“真不錯啊,書錦齋免費授課,可惜我家兒子不愛讀書,大字不識一個,否則一定要送去。”
“是啊,是啊,陛下仁心仁德。”
周圍的人贊不絕口。
俞沉眠早早起床打扮一番,最主要的是掩蓋女子身份,将長發用一根木簪固定,裹上束胸,青衣長袍上身。
俞沉眠滿意看了眼自己,細長眸子,挺直鼻子,瓜子臉,組合起來也像個男子了,沒事,哪個女子扮起男子來十全十美的,最多被說個娘娘腔……
俞沉眠自我安慰。
俞沉眠與林氏打過招呼便出了門,林氏又是百般叮囑,見俞沉眠的裝扮倒也過得去,便放了心,隻遠遠看着俞沉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