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往前走,經過不少攤位,俞沉眠實在不感興趣。
章複池見她興緻恹恹,眼神絲毫沒有停留在攤位,邊走邊說:“你家中除了姐姐還有什麼親人?”
提到姐姐,俞沉眠心猛地一抽,實在無法走出姐姐已去的陰影。
可他不知實情,俞沉眠也不欲與他多說,遲疑一秒道:“還有我娘。”
“也在中蘇城?寫信賺錢是為了你娘?” 章複池繼續問道。
這話問得自然,語氣無一絲輕視,俞沉眠點頭,道:“我娘日子過得辛苦,我本就幫不上她,現在能盡一份力就很滿足。”
章複池衣食無憂,從未為錢财之事而擾,現下聽俞沉眠的所作所為,他怎能不動容,之前是他看輕她了。
俞沉眠是極好的。
章複池将俞沉眠送回書錦齋,而後回了府,一晚上輾轉反側,先是沉浸在俞沉眠身份的喜悅中,後又為俞沉眠與張慎識的事焦心,又覺得俞沉眠背負太多。
難怪她不願離開書錦齋,身為女子本就不易,好容易考入書錦齋,得之不易的機會更不能放棄。
章複池躺床上合了眼,睜眼天光大亮,收拾完給薛氏請了安,又出了府。
本想去尋趙青雲,走着走着便來到了醉仙樓前,望向旁邊的角落,探尋書信攤的所在。
自從得知俞沉眠的身份,他的一顆心便飄走了,總想去見她,同她說話。
書錦齋停學一段日子,俞沉眠一刻也不閑着,早早出來擺了攤。
估摸着前些時日日日寫信,現在的人倒也不多,顯得清冷。
俞沉眠撐着頭,發了愁,這麼下去,确實賺不了幾個錢。
她垂了頭,白白的肌膚在一衆攤販中引人注目至極。
時光匆匆而過,突然來了七八個人,男女都有,個個都說要寫信,鬧哄哄一團。
俞沉眠忙鋪開紙,蘸上墨水,仔細聽着面前人的說辭,嘩嘩寫下一行又一行字。
這些人離去後,又來了幾個人,斷斷續續沒有間斷,其實俞沉眠擺攤有些時日,其中已有幾位老顧客,今日來的人她竟全未見過,還是這般多,屬實有些奇怪。
俞沉眠心中已然泛起疑惑,又不好發問,把信一封封遞過去。
期間小竹又來了,還是要五封信。
俞沉眠終于忍不住,旁敲側擊問道:“你真有孝心,一家人需要寫如此多信,每日不間斷不說,每人都不遺漏。”
小竹撓撓頭,他怎麼好說是張大人的吩咐,笑笑道:“見不到家人,總得寄信回家以表思念。”
他還是不說實情,俞沉眠不勉強,他想寫信,那便寫,也礙不着她的事。
醉仙樓,章複池點了一桌子菜,正喝着酒。
過了一刻,趙青雲來到,奔着老地方而去,自然落座,與章複池寒暄幾句,又說起自己的家事。
盡是些後院紛争,趙青雲頭疼不已,又連連說身側雖有人伺候陪伴,但總不得心意,反倒不及章複池一身輕。
章複池見他這般痛苦,還有幾分不理解。
不一會兒,十幾個人簇擁着來到章複池跟前,個個拿着一封信,搶着遞給章複池。
趙青雲看了個目瞪口呆,這麼些人拿信給章複池是怎麼回事?
“公子,這是您要我去寫的信,該做的我都做了,酬勞公子可不許賴。”
“是,公子要說話算話!”
耳畔響起幾道聲音,生怕章複池賴賬,桌上已疊了十幾封信,厚厚一摞。
章複池掃了眼信封,封面上的小楷工整美觀,是她的字不錯。
他取過腰間的金織荷包,手剛伸出去,荷包便被帶走,引發大片驚呼,這荷包沉甸甸,光這精美外觀便使人雙眼放光。
章複池敲了敲桌子,叮囑道:“今日這事做的不錯,這銀子夠你們花一陣子,接着幾日都去寫信,切記不要說是我吩咐的。”
前頭一女子攥住手裡的銀子,笑嘻嘻道:“公子放心,有銀子一切都好說,明日姐妹們還去照顧生意,下次有這種好事,公子還記着我們啊!”
這群人拿了銀子,個個眉開眼笑離去,畢竟寫信不值得幾個錢,酬勞卻豐富。
趙青雲一臉迷茫,目光定在那堆信件上,手指剛伸過去,便被章複池拍了一下。
他忙縮回手,道:“怎麼了?這信不能看?”
信件如此多,字迹均出自同一人,照顧生意?
趙青雲腦子轉得快,寫信……
他疑惑道:“你是讓人去照顧俞沉眠生意了?”
章複池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挺聰明,此事不要告訴她。”
“做好事不留名,不像你能幹出來的事。” 趙青雲打量着章複池,又道:“你們之前便有嫌隙,就算前些日子患難與共,今次怎的做到這種地步了?”
趙青雲實在疑惑,一雙眼緊緊盯着章複池。
章複池掩去一切情緒,叫人抓不住痕迹,悠悠道:“我這個人就是如此仗義,何況此等小事,用得着驚異?”
趙青雲擰眉,唇抖動着,想說什麼又生生止住了,心想也罷,他願意幫俞沉眠,那說明俞沉眠還有些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