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複池快步回到章府,才進大門便被管家叫住,道薛氏讓他去大廳。
章複池掩去笑容,跨步去了大廳。
才跨過門檻,章複池已經察覺到冰封的氣息,四側的奴才們噤若寒蟬。
薛氏鳳眸冷厲,經久掌權,渾身散發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氣勢,她冷眼看着章複池,下一秒就要發作。
章複池仿若未聞,行了禮,道:“娘,您叫兒子來有什麼事?”
薛氏眼睛一眨,啟唇道:“書錦齋閉學,我讓你呆在府中,你倒好,日日不見人,現在都幾時了,你才回來,都去幹什麼了?”
聲音到後面越來越大,帶着氣憤,響徹整個大廳,一衆奴才們将頭縮得緊緊的。
章複池擰眉,散漫道:“日日呆在府裡不得悶死,我出去閑逛,娘,您這都要過問嗎?”
薛氏容不得人反駁,現下愈發生氣,道:“放肆,我現在是管不了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除了去鳳鳴樓找那個蹄子,你還能有什麼事。”
章複池不欲與薛氏争執,隻是聽到她口中吐出的話,不免憤懑,道:“娘,我和您說過多次,請您不要貶低她,貶低她就是貶低我,貶低了章府!”
薛氏橫眉冷眼,驟然拍了桌子,發出“砰”的一聲,整個屋子再次陷入沉寂,隻是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彙,誰都不肯低頭。
“真是反了!你若看上其他正經女子倒也好,現如今竟……”
“唉……” 薛氏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哀歎,又道:“你也該成家了,我會為你挑選合适的人,無論是門第還是才華,都能與你般配,定是個才情斐然、聰明伶俐的女子,至于鳳鳴樓的人,我允她進府,日後擡她做個侍妾,這也算高看她了。”
章複池是個倔脾氣,薛氏知道他放不下顔春,日後也不會罷休,不如答應讓她進府。
章複池冷笑,薛氏一心想着章府榮耀,娶個高門望族,延續章府榮光,章晚儀入宮為妃,章晚漾嫁給宋予呈,這一切何嘗不是薛氏的手筆。
章複池拒絕道:“娶妻之事就不勞娘做主了,您最好不要管顔春之事。兒子先退下,您好好休息。”
章複池匆匆行禮,轉身離去。
“章複池,你給我站住!”
薛氏眼裡似要噴出火,端過桌邊的茶水,輕抿一口。
可心情難以平複,她摔下茶杯,叫道:“千尋,進來!”
一便衣男子俯身而進。
“你去鳳鳴樓幫我辦件事!别驚動了人!” 薛氏氣勢洶洶道。
“是。”
章複池臉色陰沉,剛拐過後院,便遇見了千山。
千山暗道不好,瞧公子這臉色,想來剛與夫人鬧過,怎麼就被他碰上了?!
他垂下眉眼,笑嘻嘻上前,哈着腰道:“公子您什麼時候回的?我又給您捉了一些螢火蟲,還需要嗎?顔春姑娘喜歡嗎?”
昨天章複池急匆匆讓他捉螢火蟲,他以為要讨顔春歡心,他自幼跟在章複池身邊伺候,憑他的感覺,章複池是将顔春放在心上,這才主動說起此事。
章複池輕掃他一眼,見到那副嬉笑的臉愈發氣惱,一巴掌拍過他的頭,道:“自作聰明……”
千山摸着頭,嘟哝道:我又怎麼了?
章複池又道:“你明日去拿上我的玉佩,去宮裡請孫太醫去張府,給張老夫人看病。”
千山茫然道:“張府?是張先訓張大人府中?”
“正是,此事交給你了。” 章複池邊說邊走向房間。
次日,天剛微微亮,章複池早早去了書錦齋,同俞沉眠趕往張府。
章複池做了一晚的夢,夢裡俞沉眠穿着女裝,正是第一日見到她時的紅衣,明豔動人,加上昨夜的笑靥,章複池一夜輾轉反側,恨不能立馬見到俞沉眠。
俞沉眠看着身側的人,瞧他興緻勃勃,但眼底似帶有烏青,她遲疑着開口,道:“你昨晚沒睡好?”
章複池撓頭,眼裡閃過戲弄道:“昨夜做了個夢,夢見今日忘記找你,你等了我許久,最後還哭鼻子,我愧疚得很。”
俞沉眠覺得有些奇怪,哭鼻子?她在章複池眼裡是這麼愛哭的人?
俞沉眠半信半疑道:“當真?難怪你今日來如此早。”
章複池見她信了,臉上歉意更深,心裡卻暗喜。
俞沉眠過意不去,畢竟他做的夢與她有關,安慰道:“一個夢罷了,就算你不來我也不會怪你,你一定不是有意的。”
“你就如此相信我?” 章複池心頭微動,下意識問道。
俞沉眠點頭,道:“相信啊,你很好,章公子并不像外人說的頑劣不堪,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有情有義,對待朋友,對待心愛的人,都是一腔熱血。”
俞沉眠腦海閃過許多畫面,她竟能回憶出與章複池的這麼多情景,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這麼熟了……
她竟有些羨慕顔春姑娘,羨慕她能擁有章複池,擁有章複池全心全意的愛。
章複池與人打交道多,知道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俞沉眠所說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他能察覺。
他嘴角不自覺彎起,面上眼底均是喜意,身姿越發輕快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