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俞沉眠與章複池到張府時,千山已經帶着孫太醫進去了。
俞沉眠與章複池對仆人說明來意,他們便被帶去後院靜晖堂,也就是老夫人的住所。
老夫人坐在中堂,身形瘦削,雙鬓發白。
孫太醫站在一邊,看樣子剛把過脈,面色凝重,道:“張夫人氣血虧虛,加之心情郁結,身體一日日垮下去,時日無多了。”
“孫太醫,您醫術高明,一定能救我娘,您救救她!” 張菁塵蓦地跪下,聲淚俱下。
“這……” 孫太醫猶豫不決,他确實沒有把握,可張菁塵哭訴不止,一片孝心,他不忍拒絕。
俞沉眠見孫太醫遲疑,上前一步道:“孫太醫既然來了,救人救到底,還請全了張姑娘的一片孝意。”
孫太醫循聲看去,見到俞沉眠的一刻,眸光一頓,眼睛都睜大了,好似被驚住,過了幾秒,這神情才淡去,複歸平靜。
俞沉眠自然捕捉到這情緒,眸色一沉,心想孫太醫見到她如此吃驚,莫不是因為她的面容,他認識姐姐?
俞沉眠轉念一想,孫太醫醫術高明,定為姐姐看過診,他一定清楚姐姐的情況。
這是個好機會,可這裡卻不是問他的好地方,這麼多人在場,若被章複池知曉她姐姐的事,知道她姐姐與羅公子的事,那他們會覺得她是故意接近,不懷好意……
可這的确是事實,她就是心虛,她帶着目的前來,俞沉眠心裡頓時壓着一塊石頭,現在都不敢說,那以後還能說出口嗎?
孫太醫兩眼炯炯有神,這幾秒的功夫能将俞沉眠看透。
半晌,他才将視線轉回去,道:“張姑娘,我先開幾副藥給老夫人,待老夫人心緒平穩,我再來看診,到時再另外開方。”
張菁塵愣在地上,所以她娘的病還能治嗎?還能活多少年頭?
她剛想發問,孫太醫又道:“張姑娘要多陪陪老夫人,确保身心愉悅,自然活得久,這一切都是未知數,我隻能說盡力而為。”
張菁塵當即磕頭,道:“謝謝孫太醫!謝謝孫太醫!”
“唉,不用謝我,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孫太醫歎息,邁着矯健的步伐出去,經過章複池時停下,他與章複池見過數次,在皇宮,在章府。
此次也是章複池請他來診治,孫太醫賣他一個面子。
兩人眼神交流一番,章複池拱手行禮,敬重無比。
孫太醫點點頭,又看了眼俞沉眠,眼裡再無異色,徑直走出去。
俞沉眠望着他的背影,手緊握成拳,她為姐姐做了這麼多,現在好不容易遇見認識姐姐的人,怎能輕易讓他走了?
俞沉眠身子微動,腳就要跟着跑出去。
“俞沉眠,你怎麼了?”
章複池在俞沉眠面前揮了揮手,眸子帶着探究,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妥。
她瞬間回神,手掌一松,讷讷道:“沒事,隻是覺得孫太醫眼熟,好似在哪兒見過。”
“眼熟?孫太醫常年在宮中,你怎麼可能見過他?” 章複池狀似無意道。
“是啊,天下總有相似之人,怎麼就被我遇到了?”
俞沉眠隐有惆怅,目色蒼涼,極盡感歎,好像真的遇見了兩個極為相似的人。
章複池眉頭輕蹙,張口道:“天下怎麼可能會有長得一樣的人,你莫要驚疑了。”
俞沉眠呼出口氣,姐姐的事隻能下次探知,幸好孫太醫還會過來。
章府偏院,薛氏倚在靠枕邊,鮮紅蔻丹與身上通紅的牡丹花映襯生輝。
桌邊茶水氤氲,水汽升騰,屋裡安靜異常,兩旁侍婢們的呼吸極為突出,這是因為害怕。
因為地上躺着的女人,這是章複池章公子心中的人。
昨夜薛氏差人将她綁來,今日一大早便被扔到這裡,神不知鬼不覺。
薛氏視線輕飄飄望向地上的人,面色不耐,紅唇輕啟道:“将她弄醒!”
侍婢們互相使眼色,誰也不敢前去,怕來日章複池發作降罪。
可薛氏身為當家主母,雷霆手段,也不是好惹的。
現下該聽誰的一目了然,侍婢們猶疑半秒,便有人主動上前,拿起旁桌的茶壺,快步走到顔春面前,猛地将壺嘴對準顔春,使勁一傾斜,水便急促流下。
“咳咳……咳……”
一分鐘不到,茶壺的水已流盡,顔春被澆醒。
她睜眼,首先感到一股濕意,頭發黏糊糊粘在臉上,衣裳已半濕。
面前站着一名丫頭打扮的人,周圍的擺設陌生無比,顔春眼裡逐漸漫上驚恐,視線往上,便是一張令人敬畏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