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季知漾用小号在網上發了一條帖子——【速來!香樟路精神病老漢事件持續發酵,誠邀見證者,一起揭開真相!】
一直到下班前,她的賬号像死了般寂靜。
合上筆記本電腦前,季知漾左思右想都不願放棄,抿了口茶,她輕咬唇瓣,她想,她得再次推波助瀾一番,讓那些躲在黑暗裡,和她一樣膽小的女性,知道這個世界不隻是她獨自孤軍奮戰。
纖細的手指敲擊鍵盤,季知漾在自己的帖子底下,留了第一條評論。
真相之口:【沉默不會讓傷害消失,隻會讓變态更加嚣張,我們每一次發聲,都是對不公的宣戰,把你的遭遇說出來,就是對其他女性的保護,請記住,你永遠不是孤身一人,你的背後,有我有她,有成千上萬個女性。】
發完這段話,季知漾的眼眶紅了,她摘下眼鏡,眨了眨眼。
這段話其實是她的真情流露。
這個社會,有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女性,她們有和她一樣拼死拼活的打工人,有在讀書的年輕人,有全職料理家庭的母親。
即使不同種族、年齡各異、面容有别,可她們同樣擁有熾熱滾燙的心髒,也都以耳聆聽世界,以眼洞察萬物,以鼻感知氣息。
看不見的粒子,形成了看得見的身體,可其實,用另一種角度去想,我們都活在宇宙裡。
……
今天天氣暖和,季知漾穿了一條白色長裙,外面套了件長款針織衫,她背着一個沉重的的黑色書包,刷了卡走出新聞大樓。
出了門,一眼看見倚着黑色轎車,穿着黑色西裝,肩寬腰窄的男人。
夕陽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手裡拎着一杯奶茶,正低頭接着電話。
走近了,季知漾能聽見他講話的嗓音,低沉,性感,像是琴鍵上最為沉悶的聲音。
“嗯,我不去,你們去吧,替我和喬娜說聲畢業快樂。”
季知漾站在原地,聽到熟悉的名字,拽着包帶的手指忍不住縮緊,像被人施了定神咒,整個人愣在原地。
喬娜。
那個陽光開朗,喜歡笑,喜歡分享,敢愛敢恨的女生。
喬娜喜歡了裴京叙整整七年。
在大三那年,喬娜第N次告白失敗,聽聞她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踏上了去美國的旅程。
這些是季知漾在網上看見的,喬娜大學時就從事自媒體行業,如今已是一名百萬粉絲的女網紅,她勇敢開朗,漂亮大方的性格,吸引了不少女生。
季知漾也關注了她。
如今喬娜回國了嗎?
在那樣漂亮活力四射的女生面前,裴京叙會不會覺得季知漾就是棵枯萎的草。
季知漾是矛盾的,那些大道理她可以簡單自然地講給觀衆聽,到了自己身上,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背了個沉重的烏龜殼,她想伸出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發現自己被烏龜殼困住了,想掙脫那沉重的烏龜殼,始終被自己的膽小勸退。
“阿漾……”裴京叙一眼看見臉色蒼白的季知漾,他忙結束通話,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發什麼呆呢?”裴京叙摸摸她的頭,将奶茶遞給她,“肚子餓了嗎?先喝點奶茶,等工作完,帶你去吃東西,晚上想吃什麼?”
季知漾從烏龜殼裡伸出頭,接過裴京叙遞給她的奶茶,溫熱的奶茶,自掌心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髒。
“謝謝,我還不餓,裴京叙,感覺欠你好多,之前你給我買的衣服,錢還沒給你,又請我吃火鍋,喝奶茶……”
頓了頓,季知漾擡眸,看向男人漆黑的瞳孔,“欠你的,好像越來越多了。”
裴京叙揉了揉她的頭頂,自然的将她身上的背包接了過來,“傻瓜,我們結婚了,我們之間的财産知道叫什麼嗎?”
季知漾眨眼,“夫妻共同财産?”
“真聰明。”裴京叙薄唇微揚,他單肩背起季知漾的包,另一隻手牽過她冰涼的手,“所以别說欠不欠,我們本是一體。”
季知漾歎了口氣,“我的身份好像還沒轉變過來。”
走到車邊,裴京叙打開副駕駛的門,溫聲道:“沒事,慢慢來,不是誰生下來就會做女兒,做母親,做妻子的。”
妻子。
這二字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也太過沉重。
她沒有父母,沒有人教她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女兒,妻子。
她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出翅膀的幼鳥,在空蕩蕩的馬路中央跌爬打滾,直到有一天,有個人抱起她,告訴她,沒事,不怕,這世界,不是誰天生就會飛翔。
那種感覺,就像是中了千萬彩票。
……
車子停在香樟路公廁門口。
季知漾将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車載杯架上,她忙打開書包,從裡面拿出拍攝設備。
在衣領上夾上隐藏麥,将錄音筆放進口袋,她打開車門,剛想下車,又忙回頭,說道:“裴京叙,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碰碰運氣。”
“等會兒。”裴京叙拽住她的手。
“嗯?”季知漾眼裡露出疑惑。
裴京叙伸出手掌,“把相機給我,我來拍。”
季知漾愣住。
“剛說完,你我共為一體,這麼快,就忘記了?”
“好。”季知漾想了想,将相機給了裴京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