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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底下圍繞着一群人。顯然是有人洩露隐德萊希的造訪。他們舉起火把,竊竊私語。
“他們在上面已經很久了,不會突然開船離開吧。”
“你說什麼呢,這船現在還是壞的!”
“那你說壞船怎麼開?”
“我的意思是這是壞的船,他們開不走。”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别打斷我!你先别急,我先急,我都要急瘋了!我們想要出去,可這船要是開不了,我們不是白費功夫了!”
“那你說壞船怎麼開。”
“我問你啊!是你懷疑他們今晚會逃走的!”
布蘭德受不了了,狠狠敲了兩個腦殼:“叽裡呱啦說什麼呢,都别吵!”
吵架的兩人平白挨了一記打,齊刷刷回頭看見布蘭德抱胸看着他們,頓時不敢出聲了,轉而谄媚地笑哈哈。隻是打哈之餘,兩人說話之間還是夾槍帶棒,口上功夫不停歇,腳下功夫也不得閑。
她本就心煩,隻想找個安靜點的環境等他們出來,現下被人圍着,更是郁結難消。
卡爾多躲在她的背後,一直沉默着感受布蘭德的情緒,手心抓着她的衣料,咬着下唇,到底不敢說出心裡話。
沒過一會,有人就看見隐德萊希和奧蘭多從那船縫中出來了。隐德萊希拿一本書和一張紙,奧蘭多手按在劍柄之上,跟在她身後。
布蘭德見他們終于出來了,揮開周圍的人,向他們走去。
隐德萊希也看到了布蘭德,走到她面前,将圖紙遞給她:“你先前和我說的,我考慮過,雖然這艘船的來曆我也不清楚,但我會竭力做我能做到的事情。這是船的圖紙。”
布蘭德接過圖紙,一愣:“你怎麼會有這個?”他們當時可沒見到過。
視線交織的刹那,布蘭德感覺自己看見了對面人的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還欲追問,就聽見她說:“或許是在夢裡看見了。”
話不說全,也是安撫人心,隐德萊希現在意識到,洞察人的記憶與命數會招緻極不好的結果,輪回和果報從來不需要下一世。聽奧蘭多說,大家都沒有前半生的記憶,或許遺忘也是極好的,至少不會叫人困囿于過去。
這個回答不能說是錯,但話中有話,在布蘭德的耳朵中卻又是另一種意思——隐德萊希有秘密。
倒底是有求于人,布蘭德笑道:“好啊,我明天叫上島上14口人,一起去林裡砍樹,咱們大家夥盡快把船給修好!”
一音一落,衆人就像看到了久久等待着的曙光,都高高舉起手中的火炬,烈焰一上一下跳躍着。有人大聲笑;有人繞着海岸奔跑,火焰尖尖托起尾巴;就連方才争執的兩人現下也丢下火把,擁抱在一起。
在布蘭德的身後,卡爾多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她的衣服,他松開了牙齒,下唇是一排深深的牙印。他的聲音很小,甚至不用被環境音蓋住,就消散在風裡了。
可隐德萊希剛好注意到了。
許是先前失明過,讓她對聲音額外敏感,且兩人距離不遠,她看到卡爾多一整個縮在布蘭德的背後,嘴巴張合。
“可以不走嗎?”
典型的願望語氣。
隐德萊希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奧蘭多在一旁注意到她時不時往卡爾多的方向瞟。就算是卡爾多跟着布蘭德走了也一直看着,那一雙眼睛似乎還在火的倒映下微亮。
“怎麼了嗎?”
隐德萊希僵直的身體下意識放松下來,搖了搖頭:“如果大多數的人都想做同一件事,而有那麼一小部分的卻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按照正确與否來衡量,最起碼,要讓自己無愧于心。”
正确嗎?隐德萊希仰頭看向他,白銀色的铠甲在月華之下超逸絕塵,奧蘭多的眼眉距離很近,配上那對深邃的眼窩,倒是顯得有些冷酷和淡然。
“那更應該傾聽每一個人的願望了。人有所求,才會希望希望。”這樣才不會被逼至絕境。
隐德萊希閉目輕嗅洋溢在空氣中的海腥味道。
奧蘭多凝眉沉思,嘗試理解句話的意思,可是食指抵在下唇,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良久,他問:“因為希望希望,人們才會非要穿上不合适的衣服?”
隐德萊希睜開眼,輕輕感歎了一聲,展開雙臂,作擁抱的動作:“也有可能,是沒有其他合适的衣服穿了。”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奧蘭多當即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