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實在是太累,好不容易換上幹淨的衣物,簡單洗漱,眼皮已經困得睜不開,不過他不想入睡。
謝甯之輕聲問:“現在能說話了嗎?”
沈相楠不自在的往後摸了摸,其實摸不見針眼,龐大夫的醫術很高明,不過他總覺得自己被紮的千瘡百孔,漏風漏氣的。
他張口總算是能不利落的發出聲音,那嗓子啞的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先……先生……”
謝甯之回應:“嗯,多休養幾日就會好了。”
謝甯之對還未準備離去的唐梧念說:“你今夜要是準備留宿竹舍,明日鋪天蓋地的折子就得沒過太極殿。”
唐梧念冷笑一聲,借完大夫就着急趕人走,隻數謝甯之敢幹得出。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這麼急着趕我回去啊?”唐梧念故意說笑,“是怕打擾二位共度良宵嗎?”
謝甯之反問她:“你和惠王殿下鬧不愉快?”
“沒有,我和他說不上幾句話,鬧什麼不愉快。”唐梧念擺擺手,覺得謝甯之的猜測很荒謬。
她的目光瞥了瞥沈相楠,謝甯之注意到,直截了當說:“他不會這麼早睡的,有什麼話直說。”
唐梧念挑眉道:“有些話你确定要我直接在這裡說?行,我挑點能說的說。”
“人是傅立鴻殺的,在沈相楠剛進宮的時候他們就将人看上了,恭廉殿奉旨行事,不會因為這樣的事下場對峙,仗着這一點,他真是越發越不知收斂。”
“不過他并無官職,消息卻每次得的這麼快,我懷疑宮裡有傅家的眼線,最大的可能便是藏匿在東宮。”
沈相楠從卧房掏出一套筆墨,洋洋灑灑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紙上,舉起給唐梧念和謝甯之看。
沈相楠:先生和唐相不是能自由進出東宮嗎?
唐梧念覺得沈相楠天真的可笑,“你我不确定東宮是不是真有傅家安插的人,就想着往儲君的地盤上摸索,腦袋不要了?”
謝甯之沉思片刻,道:“我最多不過來往憫兒的書房而已,雲謹多年常往東宮,也沒見他提過東宮有什麼人行蹤可疑。”
“內院你們可是誰也沒進去過。”唐梧念提醒,“東宮還有一位姓傅的太子妃。”
唐梧念揉揉眉心:“要真如我猜測的這樣,那真是棘手,太子想休妻不是一天兩天了,誰敢去開這個口?要是再像上次那樣,發瘋發到陛下面前,後果誰都承擔不起。”
沈相楠:這是為什麼?
那紙上的字迹因為沈相楠寫得太快而變得模糊不清,唐梧念眯起眼睛辨認一通,吐槽道:“你在平京書院待了那麼久,沒上過書法課啊?”
沈相楠默默在下面添上一句:我平時認真寫字很好看。
唐梧念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随即繼續講起這段往事:“還能為什麼,因為蘇二姑娘那件事,太子大鬧聖德殿,非蘇二姑娘作妻子不可,最終陛下沒讓太子如願,蘇二姑娘最後還因為這件事被傅家記恨,丢了性命。”
“太子提着一把劍直接往宮裡闖,陛下沒廢了他都算好了,最後隻是把太子禁足東宮,結果他還鬧起自盡非要殉情。”
唐梧念不禁皺眉搖頭:“總之,從那之後,太子是連相敬如賓都不肯了,關系就這樣僵着,畢竟傅家還是傅國公當家,有他在一天,傅家就算再多血雨腥風也能潇灑度日。”
沈相楠:如果我在陛下面前揭露傅立鴻的罪行會如何?
“你?”唐梧念對沈相楠的想法有些意料之中,輕笑一聲,“一條人命沒讓你長記性嗎?傅立鴻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就不怕徒勞無功還白搭上一條命?”
沈相楠揚筆揮灑寫下:那我也想試試。
唐梧念說:“年輕心氣高。”
沈相楠迅速補下一行字:大人你比我小幾歲?
唐梧念面不改色:“比你在宮裡待的時間長。”
謝甯之此時開口問沈相楠:“你想怎麼做。”
沈相楠轉轉眼珠,最後落下:字有點多,不想寫了。
沈相有些心虛的拿起紙遮住臉。
謝甯之道:“想做什麼便放手去做。”
沈相楠聞言,捏住那薄薄一張紙邊緣的指尖稍稍用了些力。
唐梧念不由自主調笑道:“啧,謝先生願意給你兜底啊,沈相楠。”
沈相楠将紙放下,猶豫再三,提筆寫下:我想向先生借我一壇酒。
謝甯之看見了,問:“要酒做什麼。”
沈相楠:唐大人,懇請你幫忙帶給惠王殿下。
唐梧念饒有興緻地說:“就一壇?那可是謝先生釀的酒,沒等到惠王府就要被我私吞的一幹二淨了。”
謝甯之道:“讓白榆去拿兩壇走吧。”
“你攤上沈相楠的事那叫一個有求必應,出手這麼大方。”唐梧念笑着搖搖頭,繼續問沈相楠,“帶給殿下一壇酒做什麼?”
沈相楠:惠王殿下見到酒會明白的。
沈相楠這話在唐梧念面前顯得很沒有底氣,所幸他現在說不了話,墨字替他将訴求傳給唐梧念,免去琢磨着該用怎樣的語氣開口這一難題。
好在唐梧念今日心情應該不錯,沒有拒絕沈相楠也沒有質問沈相楠:“當着我和你先生的面跟殿下打什麼謎語呢,沈相楠。”
這話裡頗有幾分警告的意味,随即,唐梧念又放緩語氣:“一個兩個使喚我當跑腿,我像是這麼好講話的人?”
唐梧念目不轉睛打量着沈相楠,沈相楠不打算回避,他下定決心這壇酒一定要帶給惠王。
唐梧念移開目光,話鋒一轉:“還有一件事,北疆世子,暮春後入宮。”
謝甯之:“是定平公主的孩子?”
唐悟念點頭:“我問過陛下的意思,陛下不允他進平京書院開蒙,剛巧民間學堂設立不久,若是可以,沈相楠親自教導他吧。”
沈相楠:唐大人,我還是學生呢。
唐梧念:“幫你找大夫,幫你拎酒,還白送你一個學生,這買賣你考慮考慮清楚。”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了,唐梧念是答應幫沈相楠帶酒給惠王殿下了。
沈相楠不假思索該答應這件事,不過他還是提筆寫下一句玩笑:我怕把人教壞了。
唐梧念認真評價:“看你那副樣子,再怎麼教也壞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