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不禁想,戰場上的惠王是否也會像這樣,給足對手恐懼心理,折磨至分崩離析再下殺手。
良久,周思頤道:“鬧事者押送大理寺,待恭廉殿與陛下商議後再做決定。”
那群人聽聞要進大理寺,手上頓時洩力,家夥什應聲落地,大理寺是什麼地方?活人進去變成鬼,鬼進去也要掉層皮!沒有撬不開的嘴,隻有不堪受的命!
有人癱坐在地出神,有人撕心裂肺哭喊,有人心有不甘質問:“我們沒有傷人!你們竟然敢随意抓人?我們做錯了什麼?明明是你們诓騙在先,我要朝廷給我們一個交代!”
周思頤聞聲靠近,他沒有下馬,一言不發抽出腰間配劍,指向那人。
那人瞬間倒地,冷汗直流,一句話再說不出來,麻褲下一股熱意竄出,竟是被吓得當衆尿了褲子。
“朝廷沒有對不起你們,回家之後,讓孩子靜心讀書,來年再考一次吧。”面具隔斷周思頤的神情,這句話猜不透他的情緒,周思頤說完,将劍收回腰間。
周思頤擡手一揮,鬧事者皆被押走,學堂門前總算恢複一片安甯。
鳥鳴聲過,滾滾紅豔普照青雲,寒氣逐漸被曙光驅散,周思頤在朝陽升起下将面具輕摘,威懾十足的面具下是他意氣近人的面容,周思頤笑着對沈相楠打招呼:“沈大人安好。”
“惠王殿下安好。”沈相楠回過神,如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很難相信眼前人與方才踏馬提劍的人是相同之人。
“很久沒有在宮裡遇見你了,最近一定很忙碌吧,從前還能有幾分閑暇,得了綴帶後就不一樣了,睡不上幾次好覺,有時還未必能吃上一頓飽飯,算來學堂剛設,許多事情還未穩定,以後要辛苦你了。”周思頤下馬,朝沈相楠走來。
“這本是臣的本分,談不上辛苦。”沈相楠說,“殿下怎麼突然抽空來學堂了?莫不是就為替我收拾這些鬧事人吧?”
“嗯,料你心軟猜你兩難,這不是趕來解困了?”周思頤将頭盔摘下,甩了甩發尾,“和這些人講道理是沒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明事理,這也是為什麼一定要設民間學堂的原因。”
沈相楠無奈歎下口氣,“萬事開頭難,隻盼将來能順利吧。殿下不妨進來說話,順便看看這學堂的模樣。”
周思頤搖頭拒絕沈相楠的邀請,他說:“近來軍營事多,我還要趕着回去,改日得空再來看看吧。”
沈相楠沉思片刻,問:“是要打仗了嗎?”
周思頤從容道:“不清楚,總之不能懈怠,羽雀軍也沒有閑着。”
沈相楠問:“世子不是入宮了嗎?為何還會打仗?”
周思頤欲言又止,沈相楠明白這不是周思頤能決定的事,于是話鋒一轉,說:“我一直忙着學堂的事,還未曾見過世子,唐大人見過了嗎?”
沈相楠提到唐梧念,周思頤有些意外,“欽天監近日諸事繁多,大概還未見上吧,對了,世子的開蒙先生是你?”
沈相楠點頭,周思頤擡眉含笑道:“時間過得這麼快啊,沈大人也是要做先生的人了。”
“殿下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心裡虛的很。”沈相楠說。
“你的酒我收到了。”周思頤雙手抱在胸前,依着門看他。
沈相楠回笑,“我還想過唐大人會不會把酒藏起來呢。”
“多謝沈大人賞酒。”周思頤一語雙關,他翻身上馬,重新戴好頭盔,将面具随意挂在腰間,握緊手中缰繩對沈相楠告别,“走了,改日再與你共飲。”
沈相楠點頭,目送周思頤離去。
他想起惠王府初次一叙,惠王口中說的投緣并非虛言。
他是該好好考慮文樂為的話了。
方才用手臂生生接住木棒襲擊的地方開始火辣辣作痛,沈相楠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疼得嘶嘶吸氣,掀開衣袖一看,一道青痕赫然映在眼前,上面還有血珠冒出。
沈相楠随手用衣袖擦過,若無其事回到學堂中。
“關門吧。”
絲絲縷縷雲絮浮動淡青天上,萬道陽光傾灑而下,晨風微微吹來,又是一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