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一聽,這還得了,将剛挑好的肉往攤上一扔,不顧王屠夫的喊叫,跟着那小兒慌慌張張往家趕去。
還未走進家門,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西施揭開門簾,就見床帏上自家阿弟從背部到屁股全都是血,心疼的直掉眼淚,哭道:“緣何打人,緣何打人,這差事咱不做了……”
林大郎虛弱地笑了笑,“阿姊又說傻話了。”
截住西施即将出口的妄言,指着一旁的公子引見道:“此乃姜主簿娘子的族弟——尚之,今日多虧尚之,否則我還不知如何回來。”
西施擦幹淚,道謝:“多謝李公子。”
李燦道:“林娘子言重,舉手之勞而已。”
見主家已歸,李燦随即告辭,喚了阿弟離開。
剛出大門便被一冒冒失失的小娘子撞了個趔趄。
“對不住對不住!”那小娘子邊跑邊道歉,一晃神,便沒了身影。
李燦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有些怔愣出神。
一旁的小兒擔憂道:“兄長可是受傷了?”
李燦搖搖頭,“無事。”蹙了蹙眉,想來多慮了,應該不至于這般湊巧。
李燦剛走,林大郎便将發生之事說與西施知曉。
原來昨夜縣衙鬧鬼,失了貴客,上面問責,縣令大人為息上峰怒火,隻得先處置巡夜的衙役。
林大郎身為捕頭,衙役之首,難辭其咎,首當其沖,被打了整整十闆子。
雖則看上去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但自家知道自家,那施刑人與林大郎稱兄道弟,不過看上去恐怖了些,實則半點筋骨也未傷及,但少不了皮肉之苦。
西施還是不甚清楚,好好的怎麼就鬧鬼了?
此事說來也怪,聽說那失蹤了的貴人來自上京,貴人初入東來,縣令為表敬仰,鞍前馬後,且為彰顯自身清正廉明,特意于縣府後院設宴,為其接風洗塵。
宴席清雅,小酒小菜、海蝦海魚,最最簡單的海地飯食。
席上賓主皆歡,很是美好。
卻不想一聲古怪的鴉叫打破平靜,緊接着狂風大作,吹翻長廊坐墊,燭火瞬間熄滅,一時人仰馬翻、七零八落,黑魆魆一片。
待那怪風過去,下人提着燈籠過來,點燃宴台蠟燭,眼前一片狼藉。
縣令扶冠理袖,欲上前請罪,卻見貴人侍從橫七躺八昏迷不醒,而貴人莫名其妙沒了人影。
當下微醺的酒意醒了十分,糾集所有人力速速尋找,一夜過去,半點線索也無。
人真的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如此離奇,世間罕見。
貴人身邊人醒來,得知小主子失了蹤,驚恐萬分,當即問罪。
林大郎這才被打了闆子。
溜兒在屋外聽到此處,臉頰略微冒汗,她幾步走進去,不自在問道:“兄長所說的貴人,可是六七歲的稚童?”
林大郎驚訝極了,“溜兒如何知曉,那貴人确實不滿八歲。”若消息确切,怕是琅琊郡公的獨子,其母乃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長姐——琅琊長公主,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貴人在東來地界出事,東來縣令難辭其咎,事關皇家,特命林大郎三日内破案,否則提頭來見。
溜兒女扮道士的底細林大郎也是知曉的,他不像阿姊,對鬼神蔔算岐黃之術似是而非。畢竟他曾親身經曆,對道法玄術深信不疑,且他并未曾透露貴人年齡,溜兒卻能一下猜出,可見蔔算之術的玄妙。
昨夜那番大亂,若非鬼怪鬧事,怎會那般詭異?溜兒雖不曾師從道門正統,法術時靈時不靈,但總比他抓眼瞎的好。
便問其可有辦法?
溜兒眨了眨眼,愈發尴尬,若她曉得此次之事會牽扯上林大郎,她必不會心急手快,連累阿兄受傷。
昨夜她與那妖道底下的廟祝作了交易,也算是投名狀,将東來城内,八歲以下的稚童全部擄走,如今人已入了海,即便給上半月,也休想在東來城尋到半點蹤迹。
再者,牽扯上長公主獨子,消息怕是壓不住,皇家那邊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必遣天師過來。
一個太巳道觀的曆練弟子就夠她頭痛的,好容易避開,若再來幾個道門高手,驚了那海中怪物。
想要再将其一網打盡,還不知要再抛出多大的餌。
溜兒想了想道:“三日怕是不行,兄長若信得過我,五日後糾集手下弟兄,在東海西岸等候消息。”
林大郎見溜兒神情嚴峻,問道:“可有危險?”
“兄長放心,我你還不了解麼,若真有危險,跑得比誰都快。”
西施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插不上話,愈發擔憂,“什麼三日五日的,都給我好好的。”
林大郎與溜兒默契一笑,會心不語。
隻是到底牽扯到琅琊長公主獨子,且一夜之間,東來城中所有稚童皆消失無蹤,哪怕東來縣令有心欺瞞,也掩蓋不住百姓的憤怒,以前不過青壯出海失蹤,後來太巳道觀内門道長來了後,已再無人員失蹤,這次卻丢失了所有孩童,那可是各個家中的金疙瘩。
百姓拿着鋤頭鐵鍬糾集在衙門口,要縣令給一個說法。
縣令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憤怒的百姓直接将縣衙砸了稀巴爛,混亂一片。
東來縣令吓得躲在桌案下,丢了一隻袖子,連帽子都歪斜了。
李燦算是見識了什麼叫窮鄉惡水出刁民。
好在姜主簿臨危不亂,一番巧言令色,好容易将那些刁民勸了回去。
縣令看着滿眼狼藉,嗚呼哀哉,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好容易平複心情,對着躺在擔架上的林大郎道:“林捕頭可願立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