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葛府為何要布下這樣的驅鬼陣,難不成真的有鬼?
溜兒懷疑着,貓着腰沿着牆角悄悄避開。
她怕龍魂被陣法波及,魂魄受損,将其藏入姬長江的須彌袋内。
誰想剛一打開袋子,手中的須彌袋就飛了出去,朝着葛家祠堂疾馳而去。
那袋裡還有林大郎昨日給的五百文,是她全身的家當。
一文錢可以買兩個白面饅頭,五百文就可以買上一千個,夠她吃很久了。
自從揮金如土累得自己忍饑挨餓後,溜兒那是分外珍惜到手的每一文。
眼看快要抓到須彌袋的繩子,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溜兒踉跄兩步,整個人直接栽了進去。
那是一張麻繩編織的大網,貼着黃色符箓,符箓上畫着看不懂的符咒,溜兒被挂在祠堂前的房檐下,竟還有閑心地研究了一下,恩,這畫符人的水準不錯,很有她的風采。
然後嘈雜的聲音響起,有人道:“小天師,可是抓到了?”
小天師?
嗯?
别不是她想得那樣吧。
溜兒有些緊張,不能夠吧,沒這麼寸呐,話說這些日子以來,她不偷不搶,最多騙上一兩個為富不仁的富紳,夠兩頓溫飽,其他什麼壞事都沒幹。
老天不會對她這麼殘忍的。
但京都這地界就這麼邪乎。
葛府祠堂兩邊火把亮起,姬長江那張俊俏的臉露了出來,握着須彌袋子仰頭看她,嘴角似笑非笑。
好似看透了她一樣。
溜兒心虛地扭過頭。
不過,沒一會她又轉了過來,她還想掙紮掙紮,畢竟當初盜走此人須彌袋的可是老道士模樣。
葛府抓了個大的,葛老爺胖胖的身子氣喘籲籲過來,攏了攏袖袍,端端正正與姬長江見禮。
“辛苦小天師了。”
扭頭一看,不對啊,不是說抓鬼麼,怎麼抓了個小毛賊。
葛老爺兩隻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近來葛府可是鬧得天翻地覆,他七拐八彎托了好些人情,好容易請來了望江老天師的高徒,本想着一次解決,免除後患,誰想萬事俱備,來個了倒黴蛋。
這下驚擾了那鬼,還不知要惹出多少禍事。
葛老爺愁雲慘霧。
說來也怪他自己,他膝下三女,雖然都有了上門女婿,但還是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
尤其葛家女兒得皇帝寵愛,葛府水漲船高,他那生子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但年輕時他去相國寺上香的時候遇到了一得道高僧,那僧人言說,他這一生隻有三女。
後來娶妻後,果真兩年一個,六年生了三個女兒,便再無所出。
好在女兒們争氣,他雖比不得皇後親爹那正兒八經的國丈,也算是半個了。
年過五十,他歇了生兒的心思,可某次回鄉祭祖,聽到了他一出了五福的族親去世後,其女被上門女婿吃了絕戶。便看三女婿越來越不順眼,總覺得女婿現在好好的,但人心隔肚皮,難保他百年後,女婿不會休了女兒,将葛家據為己有。
他有個小妾是個玲珑心,看出了他那點花花心思,說京郊有一廟宇很是靈驗,隻要心誠則靈。
他自是心誠意真,上香拜佛叩首,一步不拉,隻是兒子沒求來,倒求了一餓死鬼。
具體就是他上完香後的第二日,他三女在飯桌上那驚天地泣鬼神的飯量,比之饕餮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時全家都傻了,以為女兒中了邪。
請了玄門人過來,才曉得撞了鬼。
既是撞鬼,這簡單啊,那便驅鬼呗,可那玄門人說此鬼是葛老爺真情實意請的,算是與鬼簽了契,單方面撕毀的話,葛家運道恐有折損,需得鬼自願解契。
鬼要願意那就不是鬼了。
苦了葛老爺那三女,本來嬌俏的清冷美人沒幾天就吃成了大胖子。
女婿心疼娘子,與那鬼一番拉扯,終于将鬼請在了自己身上。
後來便是女婿因着那餓死鬼連吃二十五碗馄饨,撐破了肚皮,丢了性命。
而女兒見相公沒了,哀傷之下,也跟着去了。
葛老爺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的酸楚可想而知,難免遷怒賣馄饨的林娘子,卻也不曾要其性命。
隻是不曾想,那京兆府判官竟是個見風使舵的,為了讨好葛國丈,瞞着京兆府府官将林娘子判了斬。
葛老爺所遭所遇,皆其貪心所至,自當孤苦,但林娘子何其無辜。
連死兩個宿主後,那鬼在葛府飄蕩,好在先前那玄門人早有預見,匆匆布下驅鬼陣,連夜去搬救兵。
恰姬長江的師叔,大晟國的太蔔大人去信邀姬長江來京遊玩,沒想到他這位師侄被他那師兄帶歪了性子,冷冷硬硬不知變通,着實無趣,剛好遇到葛家出事,便打發了姬長江過來處理。
這些彎彎繞繞溜兒不清楚,隻覺得老天爺忒不待見她。
不然怎麼就會碰上姬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