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爺既不想放棄女兒女婿生還的希望,又不願得罪小天師,為難得很。
溜兒算是看出來了,若想救林娘子還得獲得姬長江的認可,便對其谄媚笑道:“小天師日理萬機,辛苦的很,這等微末小事,無須您親自下場,小的定為您辦得漂漂亮亮。”
姬長江有意試探溜兒實力,便也順着溜兒的話頭,“既如此,那便勞小娘子多多費心了,不過——”話音一轉,“若被我發現小娘子名不副實,胡亂诓人,天師府律令便留你不得了。”
玄門道家以太巳天師府為首,自有一套律法判罰,無論散人宗門,隻要身處玄門道統就得嚴格遵守,否則便是與太巳天師府為敵。
太巳天師府乃道門泰山北鬥,無論帝王還是百姓,都對其敬重有加,與其為敵,便是與天下人為敵。
哪怕溜兒出身山野,天師府的威名也是如雷貫耳的。
“小天師且放心,定不辱命。”溜兒連連保證。
姬長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與葛國丈告辭。
姬長江剛一走,溜兒便讓葛國丈将她放下來。
一個小小的網兜就使得此人無法脫困,還要他人幫助才能下來,葛國丈頓時一言難盡,他要不要再去将小天師找回來?
溜兒一眼便瞧出了葛國丈的心思,“你這老頭忒不識趣,活死人之術逆天而為,放眼京都,除了我,沒人能做到。”
“小天師也不行?”
“自然不行。”
“那太蔔大人總可以了吧?”
葛國丈有些不信邪。
溜兒歪頭想了想,“其實并非其他人不行,是沒人像我這樣命賤,不怕什麼因果反噬。”
天道浩渺,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若逆天而為,必會承受應有的後果。
玄門道家之人,以得道正果為目的,輕易不會介入他人的因果。
否則正道成仙之日,那逆天雷劫便會千倍百倍的還回來,增加飛升難度,運氣不好時運不濟的,被劈成個渣渣也是有可能的。
溜兒自小長在山林,沒想過成神成仙,她從小為龍魂所養,隻願重塑龍魂之軀,與龍姨相伴一生,所以對飛升雷劫不甚在意。而龍魂死前,說來也不過二十多歲,這在龍族那千年萬年的漫長歲月中,不過滄海一粟,又能有多少認知呢。
不過是兩個懵懂的孩子,偶然闖入一間道家洞府,學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道門法術,不知天高地厚出來闖蕩。
葛國丈不懂什麼因果反噬,不過此人說自己命賤,他倒是認同的,她身上那黑乎乎的、好似夜行衣一樣的衣服,不知是蹭了多少鍋底灰才染成的。
橫豎不廢話,隻要她能救活三女以及女婿,便是送她一生富貴又有何妨。
溜兒看似不懂常識,但對于金錢那是分外執着。
葛老爺答應她,隻要她将人救活,不但放了林娘子,還會予她千兩金子。
千兩金子,那可是比之前姬長江須彌袋子裡那一小袋的金豆子還要值錢,到時她不買饅頭,全買成燒雞,吃一隻,扔一隻。
溜兒這樣想着,背着手探着頭,笑眯眯與葛老爺道:“煩請您讓人尋一隻十年老公雞,一條二十年大黑狗,對了還有隔年的熟糯米過來,要快,若七日一過,哪怕貴為閻羅也沒辦法起死回生。”
隔年糯米還好,但十年的公雞,二十年的黑狗,把整個京都翻過來,怕是也沒能活這麼久的。
葛老爺愁的胡子都快掉光了。
但為了女兒與女婿拼了,出了榜滿京都尋覓,最後在京郊的一家農戶那尋到了二十年的黑狗。
那農戶與黑狗相依為命,不願将其賤賣。
還好溜兒承諾,隻借不買,三日便歸,農戶這才應承下來。
至于十年的公雞,一時半會沒頭緒,在人的常識中,公雞不像母雞能下蛋,浪費口糧,至多活上個一年半載就被宰了吃肉,怎麼可能會有活了十年之久的公雞。
但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有活了十年的雞,不過那并不是普通的雞,是聖人養在上林苑禽獸館的彩鳳凰,其羽顔色鮮豔絕美,七彩斑斓,很得聖人喜歡。
眼看七日不剩兩日,葛老爺橫着脖子去求淑妃與玉妃,淑玉二妃得知此禽事關救妹,又知彩鳳凰為聖人最愛,恐難求得,遂痛下決斷,來了個先斬後奏,直接将彩鳳凰從禽獸館偷了出去。
愛禽丢失,聖人大怒,禽獸館一下人仰馬翻。
這些暫且不表,就說溜兒在葛府好吃好喝等了幾日,終于等到了那三樣。
她左手牽着狗,右手夾着雞,腰上挂着一小袋熟糯米,一搖一晃,往葛國丈三女與三女婿下葬之地而去。
當此,夜半子時三刻,陰氣最盛。
墓穴所在前山後水,寒風呼嘯,近前竹林嘩嘩,霧氣籠罩,辨不清楚。
溜兒搓了搓手,将黑狗綁在其中一根竹子上,拿出兩塊肉喂了過去,嘴中念叨:“好狗好狗,你既吃了我的肉,便與我一點血,莫怕莫怕。”
那黑狗頗通人性,吃了溜兒送過去的肉,就真的一叫不叫,看着溜兒在它腿上劃了一刀,接了一碗黑狗血出來。
隻是那血方成,狗沖着前方“嗷嗚”了一聲。
一道殘影掠了過去。
當下,溜兒端着狗血、夾着雞,朝那殘影追了過去。
那殘影不是别的,乃與葛國丈訂契的餓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