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願将鳳骨歸還,隻要饒吾性命。”
假太蔔低下頭,掩住眼底的一絲鋒芒。
蕭鸾眉頭輕皺,鳳骨在假太蔔之身,她确可先将其殺死再奪得鳳骨,隻是,若那人拼死抵抗,鳳骨自有損傷。若損傷後不能召回阿娘……這樣想着,便假意應允,想着先穩住此人。
一聲音突然于外圍響起:
“莫信此賊,軀體已亡,魂入幽冥,自入輪回,哪怕鳳骨猶存,娘子所念之人也不會回來。”
蕭鸾循聲望去,姬長江一身紅色衣袍髒亂不堪,神态卻依稀可見之傲然。
聲音方落,異變突現,假太蔔不知怎得擺脫了太蔔控制,他跻身而上,閃現在蕭鸾面前,寒光一閃,攔腰砍下。
蕭鸾被假太蔔弄得措手不及,不過她早就曉得此人狡詐,暗中留心,在那劍刃橫來的時候輕輕往後躲上一寸,雖為那劍氣劃破衣衫,以及些許皮膚,好在沒受重傷。
沒了太蔔掣肘,那人行劍如流水,很快将蕭鸾逼到陣法邊緣,面上洋洋自得,“想來小娘子的陣氣該到消弭之際了吧。”竟看出蕭鸾所布之陣有時辰限制。
“閣下好眼力。”
蕭鸾勉力抵住那人的招式。
那人繼續叫嚣:“汝不是有神迹‘鳳栖梧桐’麼?再來一次啊!”
桐姨為阿娘的伴生樹,并非她的,能勉力與她合體一次,吓唬一番已是極限。
果然她小看了那人的無恥。
若方才不顧一切砍下去,或許會不一樣。
隻是她不敢賭,哪怕希望渺茫。
桐姨也不敢堵,否則在聽到阿娘有機會複生時,為何會停頓半息。
鳳栖梧桐之神迹本就在于鳳與半生樹心意相通,她與桐姨自是達不到。
她已失了先機,如今陣法凋敝,困不住此人太久。
她為今日之事已籌謀兩年,若不能将此人一舉拿下,往後怕是愈發不能了。
不遠處,陳佥所率領的鬼軍攻破了城樓大門,傾城而入。
國仇家恨于她,興許如濕了的衣衫,粘膩濕冷,她本應無憂無慮,隻是處在這樣的位置,總不得安心,總想着去做些什麼,為阿娘,為陳佥,為那些安穩度日,日升日落的平凡之人。
她看了姬長江一眼,那曾清冷淡然的小天師此刻臉上充滿焦急,奮力想要突破火牆進來,卻一次次為鳳凰之火逼退。
她曉得當年龍魂之事為意外,她從長公主口中得知小天師并未對她下殺手,但龍姨的确離開了她。
永遠的離開了。
所以,她永遠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
她在天下人面前折辱他、戲弄他,使得他的名譽聲望一敗塗地。
想着他定恨她入骨,可為何他看自己的眼神那般的憂傷。
在為她心痛麼?
呵,定是她幻覺了。
梧桐妖察覺到了不對,她看到蕭鸾的魂魄重疊成好幾個。
心中咯噔一聲。
不!
她想要阻止,卻見蕭鸾重影疊疊之後合成一個,如離弦之箭般直直朝着假太仆而去。
噗!
如箭矢一般穿透假太仆的胸腔。
那假太蔔本還得意洋洋的臉突然僵住,面容扭曲詭異,瞳孔漸漸渙散,失去光澤。
嗵!
軀體從空中砸落,激起無數塵煙。
那塵煙之後,他的魂魄從屍體上脫離。
剛要遁逃,又一道箭矢而過。
還未凝實的魂體四分五裂。
假太蔔還未喊叫一聲,就徹底湮沒于世間。
梧桐妖上前,扶助蕭鸾傷痕累累幾近被血染紅的軀體,淚流滿面。
她緊緊抱住蕭鸾,妄圖阻止她的生機離散。
卻看着蕭鸾漸漸沒了生氣。
“傻子!傻子!”
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胸腔噴薄而出。
她紅着眼,看着火陣一點點的消弭,如同蕭鸾此刻離散的生機。
就好像當年梧桐殿中,那黑如焦炭一般的人兒。
她拼盡全力,将所有的修為輸送蕭鸾的身體,卻依然不見那人睜開眼笑眯眯地喚她桐姨。
若報仇雪恨以這般慘烈的方式實現,她甯可當初将她的身世掩埋,不教她知曉一丁點。
她悔之晚矣。
身後突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她轉頭,淚眼朦胧中看到一人走了過來。
那人清冷淡然的模樣依如初見,眉宇間卻潛藏着淡淡的憂傷。
她朝她走近,一步一步。
“阿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