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皇帝任用佞臣聽信讒言,各種苛捐雜稅,百姓苦不堪言久矣。
皇帝一死,塵埃落定,守城将領大開城門迎長公主入京。
百姓夾道歡迎,無不歡喜。
之前烽火戰亂,這大晟江山便是長公主打下來的,奈何未有女郎為皇的先例,李岚遂将兄長扶上皇位。
原想着兄長仁厚,定能愛民如子,誰想權力腐蝕,越來越昏聩,直至後面更是昏招頻出,引得百姓流亡。
後來更得知當年鳳殊之死與兄長有很大的關系,使得阿桐誤會她這麼些年。
一切的罪孽都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手刃了罪魁禍首。
隻是阿桐怕是再也不會信她了。
她走得那般決絕,好像要永遠從她的生命中抽離。再也不會在她彈琴時,為她遮陽盛放梧桐樹葉了。
想到此,李岚的心就如刀絞一般。
所有人都以為李岚會成為睥睨天下的一代女皇,甚至禮官悄悄将女皇冠冕做了出來,但沒想到李岚并未登基為帝,而是将皇位傳給了兄長的六子李燦。
李岚自可成皇,但她若為人皇,龍氣裹身,魑魅魍魉不得近身,阿桐為妖,自不可靠近。
她怎麼忍心不與阿桐相見。
且太巳道觀望江老天師夜觀天象,言李燦非池中之物,有金鱗化龍之相。
兩年來,李燦在她身邊處事為人,皆行張有度,自有乾坤。
百姓所願,飽腹暖衣,最為平常不過。
李燦此子,皇子王孫,野心勃勃,城府頗深,卻也真将百姓放在心上。
李岚覺得,他會是一個好皇帝。
她喚了郡公來。
郡公曉得這一天來得有些晚了。殿下已經等了太久,當年英姿勃勃笑靥如花的女郎如今沉穩内斂波瀾不驚,再難從她的面上看出她的些許情緒。他躬身長揖,“殿下自去,臣定為殿下守好大晟。”
李岚搖頭,“郡公無需這樣。”她将郡公緩緩扶起,“你我當年之約,于今日此時徹底了結。這些年拳拳相護之意,李岚在此謝過。”
郡公眼眶微熱,“殿下言重,臣愧不敢當,當年若非殿下,臣與阿奴必為族人所欺。殿下之恩,比如泰山,士為知己者死。自此,望君珍重,往後歲月長樂未央。”
自此成元落幕,宏慶而始,慶帝李燦繼位,史稱宏慶元年。
……
太巳道觀,後山,青蔥翠綠,盈盈池水碧綠清澈,霧氣蒙蒙,偶有鳥蟲飛過,激起些許漣漪。
水池中央一方水台,坐着一人,白衣青絲,俊朗倜傥,阖目入定,如無人之境,周身靈氣彙聚,引得蝶戲魚躍,與自然融于一體。
倏然,池底亮起一團靈光,由下而上,沖破水池,激起無數浪花,将水台上入定之人澆了個透心涼。
那阖目之人也不惱,隻抹掉臉上的水珠,頗為無奈道:“龍魂,你又調皮了。”
那光團繞着那人轉了兩圈,左探右探,好似覺得無趣,做了個耷拉喪氣的動作。
那人微笑:“不是說好了麼,待你入黃字三等,便帶你下山玩。”
那光團連連搖頭,又點頭,更是一下落在那人肩上,一跳一跳的,好似在控訴什麼。
此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是一垂髫小童。
那小童在養魂池外結界處停住,與池中水台那人見禮,“姬師叔,師叔祖有事喚您過去。”
姬長江應聲:“曉得了。”
小童傳話後自離去。
姬長江起身,他輕輕摸了摸那光團的腦袋,“好了,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你定要好好修煉,萬不可懈怠。”
要是光團有嘴,想來那嘴耷拉的能挂得住油壺。
姬長江失笑,卻也不予慣它。
天道浩瀚,不進則退,它本該魂飛魄散,被他以秘法拉了回來,又以養魂池精養這些年,才恢複了些許靈識。如此更應好好修煉,才可神魂歸位,恢複如初。隻是,不知那人是否還能看到。自那次後,他再沒了她的消息。不知那人是死是活。
但他想,隻要未親眼看見她魂飛魄散,她便是好好活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雖然他的希望渺茫,但總能希冀一番,也許呢,可能呢,抑或是……總歸,希望還是存在的,她定也想看到龍姨好好的回到她的身邊。
姬長江安撫好龍魂的光團,從養魂池回到了太巳正殿。
“師叔。”
他對着正殿之上的太蔔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太蔔比之前些年蒼老了許多,眉須皆白。
當年為除他那阿兄,他神魂出竅附于阿兄身上,與其争奪控制權,雖最終與那小娘子聯手将其斬殺,但三魂七魄也受到波及,每每元月之夜,魂體如蟻蟲蝕骨一般疼痛難忍,才顯得如此憔悴。
當年之事牽連甚廣,阿兄之禍,稍稍不慎,恐成人間地獄。
好在一切完美解決,隻是一些犧牲在所難免。
太蔔歎息一聲,看着曾經的少年,如今也有了些許白發,頓覺歲月蹉跎,韶華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