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的帷幔輕輕挑起，半卧的人被輕紗遮去大半面容，露出的身影單薄清瘦，肌膚白若盛雪，輕笑着望着她。

“不會有别人知道的。”

江自閑緩步走近：“沒有人會知道？”

祝聽叙沒有回答，撐着床沿緩緩坐起，身上的寝服松松垮垮勾出他的身形，肩頭滑膩肌膚半露未露。

“祝大人既然會成為我的頂頭上官，江某自然不介意與祝大人保持良好關系，隻是如果傳出去什麼豔聞謠傳，江某倒是無所謂，就是怕污言碎語髒了祝大人的耳朵。你說呢？”江自閑在一旁圈椅上坐下，倒了杯溫水壓了壓泛上來的藥苦味，表情頗為誠懇地看着祝聽叙。

祝聽叙坐在床沿邊，支着下巴笑得和狐狸精似的：“真這麼想？隻要沒有人傳出去，你就和我保持良好關系？”

江自閑：“……”

江自閑怎麼聽怎麼不對，她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怎麼說都欠妥，隻能端起茶杯低頭喝了口茶。

之前在江湖傳聞中的祝聽叙向來是走殺伐果斷、冷面無情那一卦的，曾經當朝首輔眼饞其中利潤想要借機插手，甚至上疏彈劾祝聽叙從中斂财謀私。去年年初所有人都在走街串巷拜年，隻有那位首輔門前冷冷清清無人不敢靠近。兩道封條下隐隐透出一股腥臭味，後來才傳出來首輔全族上下百口人都死在了祝聽叙的刀下。

更有甚者傳，祝聽叙在除夕當夜獨坐天牢，一壺酒、一柄刀，将首輔活活淩遲至千餘片晶瑩剔透的肉片。

怎麼，她都琢磨了大半個月怎麼應付這玩意了，結果到了京城第一晚上相處下來，越發覺得這人和傳聞裡的就是倆人。

“别喝了，至于嗎？”祝聽叙湊過來俯身端起她放在案上的茶杯，在指尖摩挲轉了一圈，淺嘗了一口剩下的茶水，“我從醉仙樓回去之後突然收到诏令命我入宮面聖，你猜陛下怎麼說？”

“不是說不可妄自揣測聖意嗎？”江自閑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祝聽叙手裡的杯子，“我對你們又不了解，和我有關嗎？”見祝聽叙聞言淺笑，她才試探問：“怎麼，讓你查京郊歹徒啊？”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找個順當的理由讓你執掌萬門司，問我願不願意協助你調查京郊刺殺一事。”祝聽叙把杯中的茶水仰頭飲盡，茶水順着他優越的頸線一路滑入衣紗之間，他起身将茶杯不輕不重地掼在桌案上，雙手撐着俯視江自閑，目光自上而下極具壓迫感，“你覺得呢？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調查？”

江自閑擡頭生硬地觸碰他雙眸，目光交鋒之間如炸開一道銀白碎光。良久，祝聽叙伸手握住江自閑的手腕，冰涼的指尖并沒有被室内的炭盆烤暖多少，江自閑眉峰詫異一跳，卻見他握着自己的手緩緩落在他胸口微敞的寝衣上。

“我看，不如從我查起，怎麼樣？”

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在空中交織相融，江自閑目光帶着難以言喻的震驚，手指向掌心微微蜷起，指尖撥弄過清軟的薄紗軟綢，惹得祝聽叙下意識輕輕一顫。

“不怎麼樣。”江自閑四兩撥千斤抽出自己的手腕，冷冷道：“等明天點卯早會公開後，我再當着所有人的面審你也不遲。反正也就耽誤一晚上功夫的事情，俘獲的賊人也還在大皇子趙明晉的手裡，現在審你為時過早。”

她借着手腕的力道緩緩推開祝聽叙，與之同時慢慢起身。手劃過他的臉頰，聲音輕柔：“我留給你一晚上的時間。”

“你今晚可以做任何事情，睡覺、逛花樓、處理公務等等，也可以讓你的手下去毀屍滅迹，或者找個替死鬼栽贓嫁禍。”她嘴角的笑容分明是缱绻柔情的，看上去卻總覺得背後另有深意，“甚至你可以派人潛入定安軍軍營，把你們法行閣的全部殺了，做個幹淨。”

祝聽叙無辜地沖她笑了笑，“我想你誤會了——”

他還沒說完，江自閑撫摸在臉頰的手慢慢向下，頓在了他細嫩修長的脖頸之上，随後搭在後頸的指尖微微施力。手下脈搏随着呼吸不斷跳動，覆于其上的掌心溫熱放松，卻帶着不由分說地控制意味。

江自閑看他把話咽了回去，輕嘶一聲：“或許你也和萬門司其他人一樣好奇為什麼不居道會派我來，又或許你知道背後存在什麼隐情……”

她探身湊到祝聽叙耳邊，另一隻手反握住他的手腕，輕聲地自問自答：“我雖然不在江湖大小事務上露面，可不居道的刑罰獎懲皆由我管，你偷偷打探我身份的時候，應該聽說過不居道的刑懲如何。”

祝聽叙聽她所言，腦中瞬間劃過無數關于不居道管理門内事務嚴厲的聽聞，相傳不居道審訊嚴苛，大小内務都交由内部三省堂審理，隻要進了三省堂，不出半日其中黑白自見分曉。更有甚者言，裡面嚴刑拷打手段殘酷，定罪後的刑懲更是手段非人。

祝聽叙頓悟擡首，瞳孔微微放大。

“雖然這事可能不經你手，但人是你的人吧？”江自閑親昵地撫摸着他的脖頸，聲音極輕，摻着幾分憐惜，“他們既然前面給你做了這麼大一個局，今天晚上我就舍你點時間收個尾。我這人很大方——我不需要你把背後的話事人交到我手裡，我隻需要你透露給你做局的人。”

“我可以留你一命，甚至替你殺了他，而我的要求很簡單。”

空氣安靜如凝固般讓人窒息，半晌祝聽叙聽見江自閑輕笑道：“我需要你在他們面前裝作架空我，替我出面掌控萬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