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夷沒去過鄜州，自從六年前受封太子後這麼多年一直在京城協理政務。”萬門司掌事司房内，祝聽叙褪下厚重披風靠在書架上翻着燕溪準備的醫書，想起剛才在大殿等江自閑結束時，趙明夷急匆匆裹着風雪而來時的神情，不由質疑自己記憶：“那時候确實大皇子逼得緊，太子殿下為了朝上名聲接下了個頗有争議的案子。”

江自閑挑眉，從文書上抽空投去一瞥。

“這就對得上了，當時趙明夷就是因為三省堂的傳言來找的我。當時他一整年都在鄜州啊，京城沒有人察覺不對勁嗎？”

祝聽叙皺眉思索，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那個案子你應該會有印象，訾州漕運鹽鐵貪腐案，我有在給你們的上任資料裡放這個案子。”

“關瑛決就是在這起貪腐案之後，投奔太子門下。”

江自閑抿唇。

祝聽叙那會兒還沒開始為朝堂做事，三四年前的事情也隻是從别人口中聽來或是從宗卷文書上瞥見的，若要問其中細節也說不上來多少。但江自閑非常肯定趙明夷就是安無隅，那麼那一年待在京城協理政務的“太子殿下”究竟是哪來的呢？

難道趙明夷有不為人知、與他長相相似的傀儡替身？

京城這麼多全國各地科考擢選而出的大小官員，為什麼偏偏要避人耳目來鄜州找個避世藏名的江湖劍客？

思緒錯綜繁亂，江自閑專注于手上的案卷，沒有深入想太多。她從鎏金筆桁跳了支毛竹筆，往關瑛決信口胡謅的陳詞上添了幾筆，通篇粗略通讀而下，“啪”地将卷宗一合。

“這麼說關瑛決對趙明夷四年前在做什麼應該有點印象。走，現在我們就去會會他。”江自閑毫不在乎形象地灌了口茶，“我倒是還有點好奇關瑛決到底身上有什麼特質，能夠讓他這種廢物混到了現在，還能在趙明夷和你眼瞎的時候，裝模作樣地混進你們太子黨内渾水摸魚。”

祝聽叙：“……那時候我還在法行閣。”

江自閑恍然大悟暫予認同：“忙着搞分裂，我懂。”

祝聽叙：“……”

當時法行閣分立南北，他祝聽叙确實做了不少貢獻。

“當時的法行閣不得不——”

“好了，好了，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江自閑對法行閣之前的腥風血雨了如指掌，對祝聽叙視角的狡辯沒多大興趣，不由分說地擡手打斷，“你要覺得有很多話想說，等會兒見到關瑛決的時候可以問他。他現在交給我的供詞對你很不利。”

“我已經按照江大人說得做了，之前在醉仙樓也說查到關瑛決為止，江大人不要忘了。”祝聽叙揣着手爐跟在她身後，像是超不經意般輕咳了兩聲。

“我知道。”江自閑誠懇點頭，“我給你的藥也不是說一次就有用的，和你體内的餘毒一樣，需要每月服用。說不定我下一次給你解藥的條件就是讓你交代下去。”

“江大人不必擔心，我會找人配解藥的。”祝聽叙雙手收在寬大袖衫，幾乎是踏出碳火融融的司房就被冷得一哆嗦，下意識想要轉身回去拿披風。

他腳尖都還沒來得及調轉過來，就被江自閑從身後反超上來，恭恭敬敬地雙手捧上了一團蓬松的毛裘。

祝聽叙疑惑地眯起雙眼，還沒問出口，就瞥見旁邊一連串暗中窺視的腦袋立刻縮了回去，耳邊飄過江自閑淡淡一句：“走前面帶路。”

他一直沒弄明白江自閑為什麼非要裝這麼一出，明明萬門司方才建立，在所有人對朝堂權力系統逐步建立的同時，親自下場嚴肅紀律才能最快建立威嚴，卻反而要讓他擋在面前。

或者說，她在顧忌什麼？

祝聽叙亂七八糟地琢磨着，轉角掃過邊上一抹反光的琉璃窗時，忽覺身後那位晶冰盈雪般的姑娘好像蒙着一層淡淡的霧。

依稀可辨，卻看得并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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