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了。”
崔思喜滋滋收下,又誇了誇馮富貞,手裡翻弄着絹花,說起心中的不自在來:
“我隻悄悄告訴你,我阿母想将胥女說給我大兄做新婦,你說,她若是入我家門,會對我和弟弟好嗎?我豈不是要多兩個妹妹?”
馮富貞驚道:“你阿母竟瞧的上那等竈下廚?你瞧她家,寒酸的還住茅舍呢。”
崔思一下臊了,支吾道:“都是我阿母了,我反正是瞧不上的。”
外頭的雨仍不歇停。
陳家,
莊氏從西屋織布出來,看着屋檐下的雨,
“幸而上個月阿翁揀了屋頂,不然這雨下的,該漏到家裡來了。”
因這雨,呂媪将葦席挪進了堂屋,坐着席子,在績麻紗,聽見兒媳的話,也是慶幸。
又聽的莊氏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句:“那胥女家,屋子是不是漏水了?”
陳家住在田頭,隔着連畝田,遠遠能瞧見土壟上那間草屋,似乎有身影在往外潑水,一趟趟的。
呂媪聞言擱開腿上的竹簸,起身出屋子來看,她的眼睛看近處有些模糊,看遠處卻是明朗的。
季胥剛端起半盆水欲潑出去,便見一人,抱着一大捆的禾草,來到她家檐下,放下禾草後方露出那張蒼老的臉,身上那筍殼棕皮做的蓑衣還在往下淌水。
“呂大母?”
來人确是呂媪。
“遠遠的就看見你在潑水,這草屋就是得時常檢修,不然一下雨便漏,
你家這半年多都沒修過,想來也遭不住恁大一場雨,拿來捆禾草,與你修屋頂用。”
秋收後,家家戶戶都存有禾草,季胥家沒耕地,自是沒有禾草,就平素賣蒸餅塞籃子的,還是早年留下的一小捆,用的也沒幾根了。
這稻莖禾草用處大,能蓋房頂,能漚肥、燒火、編草履,季胥現如今屋子漏雨,家裡正缺這些,
“這禾草我出錢買您的。”她這就進屋子去拿錢。
呂大母拉住她,“一點稻草要啥錢,同鄉同裡的,這不是羞了老媪嗎?”
不僅如此,呂媪連她家沒有木梯都想到了,随後陳老伯便扛了家中的雲梯來,
“你且等着,你陳大父穿了蓑衣,等他上屋頂去,幫你修繕一番,
這屋子漏成這樣,可怎麼住人……”
話說着,陳老伯已經架好梯子,将禾草拽着爬上房頂,他是這項上的熟手了,自家那草屋還是他蓋的,費不多時,便将那漏水處逐一填補。
看着那瓦罐裡滴滴答答的水總算停下來,季胥心頭生起暖意,她請人來修繕也是要傭錢的,還得等明天。
想着陳家條件也不好,便又要往呂媪手裡塞些銅錢。
呂媪闆起臉,“我家狗兒穗兒吃了你不少蒸餅,不過是給你把不值錢的稻草,哪裡就要你的錢來,快收起來,留給小珠她們買吃。”
“那哪能一樣,這禾草累您冒雨送來,又是陳大父幫着揀好的。
分蒸餅是她們孩子相處得好,再說,您家狗兒穗兒也幫我拾柴了。”
“快别說拾柴,兩個六歲孩兒能拾多少柴禾,快把錢拿回去,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呂媪也是倔脾氣,絕不肯收這錢。
季胥隻好作罷,心裡記着這份情,拳拳謝過。
離開時,呂媪甚至不要她相送,催她趕緊進屋,
“你沒穿蓑衣,淋雨染上寒症可了不得了,快進屋去。”
便和扛着梯子的陳老伯歸家去了,雨幕裡身影漸漸隐去。
“可算是不漏水了,陳大父手藝真好。”
季鳳拾掇那些盆罐,總算安心下來,她方才都擔心床也要被漏濕。
眼下,屋頂雖是能遮雨,但這場令人措手不及的秋雨,挾卷着的微微涼意,無不提醒着季胥:盡快蓋房,蓋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