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不嫁,可是因為我和小珠……”
中食時,季鳳聽說了始末,明白過來廖氏她們突然來家裡,原是想說和阿姊與崔廣宗的親事。
她雖罵那廖氏,這會子心底也有數,崔家有田有屋,崔姓兒郎還算是門不錯的親。
在她的認知裡,女娘就是要嫁的,兒郎就是要娶的,若是蹉跎到二十幾,成了怨女曠夫,全鄉在背地裡都要恥笑。
她以為季胥放不下自己和小珠,才不願嫁。
“阿姊想了想,若是嫁作人婦,要侍奉舅姑,延綿後嗣,成了妻子、兒媳、阿母,身份多重多樣,越發被縛住了,倒不如眼下自在,自己掙錢,先把日子過好了。”
好就好在分了家,她是二房的戶主,金氏見不得她們好,上趕的要将她嫁出去,那也不能夠。
季鳳聽的瞠目結舌,“可女娘本就是要嫁的呀,家裡有兒郎,才能把日子過好。”
連她阿翁季貴,都打心眼裡不喜她們三姊妹,嫌棄她們都是女娘,使他在鄉裡沒臉,愧對了祖宗,若非阿母阻止,還欲給小珠取名為南來,諧音男來;
阿母卻十分憐愛她們,不過被那些爛了舌頭的說三道四時,夜裡也會籲歎,要是生了個小子就好了,也不至于分家才分的一間草屋,過的這樣清苦。
季胥是真心将她們當作妹妹看待的,聽到這話,不由的心疼,眉眼也愈發溫柔,
“咱們家沒有兒郎,不也在把日子越過越好嗎?瞧瞧家裡添置的東西,
鳳妹是女娘,可是罵的多少小郎都不敢回嘴,你這麼小便會牧豬掙錢,會拾柴,會做炊……
在阿姊眼裡,你比多少小郎都要厲害,千萬勿要輕看自己。”
季鳳聽的一愣一愣,可細細想來,又覺得是這個理,有些臉紅起來,“我沒有阿姊說的那樣厲害,都是阿姊的手藝才能掙來錢。”
“誰說的,你每日幫我燒火做蒸餅,要是沒有你,還有小珠,你們拾回來屋檐下那些柴禾,做蒸餅哪來的柴?”
她給季鳳和季珠兩個夾菜,鼓勁道:“所以,靠我們三姊妹,也能将日子越過越好。”
“對!”五歲的季珠聽了半懂,隻知阿姊厲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裡崇拜熱切。
季鳳臉頰熱熱的,還是頭一遭有人這樣誇她,也輕輕點了點頭。
一連兩日,季止都原樣提着籃子歸家,一個錢沒有。
季元便道:“要這樣,還賣什麼,不如在家做活。”
季止去賣菹菜,家裡那些碎活,少不得要她來做,可把她累夠嗆。
“不行,我要做買賣,我要掙錢,像胥女那樣,”
她丢魂失魄的進屋子,口内嘟囔着,
“是這菹菜不好,換别的來,換别的來賣……”
季元拿着燒火棍追出去,“哎!你魔怔啦?”
“七百一十錢?”
夜裡,季鳳得知自家攢下七百一十錢,驚的不行。
季胥接連在盛昌裡叫賣五日了,剛點了點家裡攢錢的竹筒,裡頭已有七百一十個錢了。
這數離蓋房還遠着,再有八/九日,她那第一罐鴨蛋也能啟開拿去賣了,屆時能多攢些。
見季鳳嘴裡能塞下雞蛋了,笑道:“正是這數。”
季鳳哪摸過這麼多錢,借着月影兒便央道:“好阿姊,也讓我數一遍罷。”
季胥自是由她去,季鳳便将錢倒在床上,數着數着,總是要樂的出聲。
黏在季胥懷裡的季珠便道:“二姊别笑啦,又要忘記數了。”
“嗳呀,看你打岔,罷了罷了,我再重新數一遍。”季鳳美滋滋數着,她定是錢串托生來的,怎的美成這樣呢?
“待攢到四千多個數,咱們也蓋一座瓦房來住。”
季胥這話,可把季鳳喜壞了,直朝她身上一撲,
“咱們姊妹,也能住瓦房?”
“小珠你掐我一把,我沒聽錯罷?”
要知道,自分家以來,瓦房,簡直是隔壁大房顯弄的資本,而因她們是女娘,大父大母不喜,便隻給她們草屋。
偏生是兩隔壁,襯得天上地下的寒酸,瓦房,在阿母,在季鳳這,簡直成了心病,做夢都想住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