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看見了殷紹,屋内陰沉晦暗,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瘦削單薄的身影背對着她。
姜摹雪的隐匿術學得極好,她不擔心殷紹會發現,存心想要吓吓他,于是屏住呼吸,腳步更輕。
微風陣陣,窗前揚起的深灰紗幔籠住了殷紹的半邊身形,濃豔的血月照在他含笑的唇畔上,眼神卻淡漠無比。
袖袍松垮地搭在身上,敞開的胸口處可見不久前他于秘境中親自捅去的一道刀傷,傷口猙獰,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突兀。
他手中握着一塊佩玉,白玉蟠龍繞成一個環,四周圍繞雲紋,刻的是龍躍九天的吉利景象。
凡世中那些寵愛的子女的父母多會為他們打一個這樣的護身玉佩,以求平安順遂、前途似錦。殷紹手中這瑩潤的玉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
他輕輕撫摸着這玉,眸光忽又溫柔了下來。
他從袖袍下伸出另一隻手,握着一把刀,刀刃鋒利,他指腹壓着刀柄往身前一送,帶着溫和的笑意,刀刃刺穿胸膛。
疼痛感立刻蔓延出來,甚至壓住了原本體内傳來的陣痛,然而他像是感覺不到痛,自虐般又将刀送進去一寸。
刀刃劃破皮肉血管,深色近黑的血液淌了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小灘血泊。
雪白肌膚落了黑,眉目也染上了戾氣。
殷紹站在窗邊,将手中玉攥得更緊,微笑地握着插在胸中的短刀。
然而當他再想将刀刃更入一寸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緊緊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很大,耳畔聲音焦急。
姜摹雪奪過他手中的刀柄,“你在幹什麼?”她滿目心疼地将刀刃慢慢抽出,全身血液幾乎凝滞,眼底浮起了一片水色。
“咣當”一聲,刀刃落地,掉進了腳下血泊,濺起的血點沾在了姜摹雪的裙擺上,紅裙色澤更深。
她睫毛上挂着細小晶瑩的淚珠,不理解殷紹為什麼要将刀刃插進自己的心髒中,她撐上身後的窗台,努力穩住自己發顫發軟的身體。
明明昨夜還好好的……
殷紹胸前那道血口還在汩汩流血,他向前一步,笑着說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我懲罰我自己。”
他抓起姜摹雪的手,姜摹雪覺得被什麼東西硌到了,下意識垂頭看去,殷紹似有所感,飛快地将手中東西收了回去。
姜摹雪餘光一瞥,隐約認出了是自己重生後當掉的懷中玉佩。
為什麼會在他的手中?
“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安慰我,你并沒有那樣想,對不對?”
殷紹将姜摹雪再度牽起,他瘦削的指節将她的手拉過,按在了他胸口的傷處,濕潤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還帶着深處一下下猛烈的跳動。
不過須臾,姜摹雪整隻手掌盡染上血液,鼻尖是濃重的鐵鏽味。
殷紹垂目,看向她滿是血的手,眼底瘋狂更甚,掉在血泊中的刀刃被他的魔氣一卷,又到了手中。
他自說自話:“長劍貫穿……比這還要痛吧。”
姜摹雪喉嚨幹澀,她愣愣地看着殷紹将刀柄重新拾起,說了句:“沒有……我沒有怪你。”
眼看着那把刀又要刺進去,姜摹雪心慌意亂,她忽然改口道:“你想讓我原諒不需要做這些。”
殷紹聞言果真停了下來,他眉目舒展,聽到姜摹雪這句話反而放下心來,柔聲問:“做什麼?”
姜摹雪小心地從他手中奪回兇器,艱澀地開口道:“你先把傷口處理好,我再告訴你。”
殷紹不在意地卷起魔氣,魔氣成了一個團,将流血的口子暫且堵住。
姜摹雪胸口劇烈起伏着,她慌忙擦幹淨手上沾染的血液,眼睫上的濕潤還沒有幹透,她見殷紹乖順地站在她面前,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她忍住身體本能的顫抖,上前捧住殷紹的臉,微仰着頭,放輕了聲音,“殷紹,我很好哄的。”
殷紹垂目看着她,他當然注意到了面前人身體小幅度地在抖。
怎麼可能和以前一樣。
她現在……不就在害怕?
要是……
腦中陰暗的想法尚未成形,殷紹蓦地覺得唇上一涼,姜摹雪微幹的唇貼了上來,鼻尖親昵地在他臉上蹭了蹭。
“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